文浔神色一变。
那是她几乎日日不离身的杯子,刚刚倒上了温水后,自己还没来得及喝一口。
幸好,她还没有喝。
“你做了什么,知道了什么。”文浔往后退了一步。
徐柔慌张的抬起头:“我刚刚放进去的……我不是真的想对你做什么……”
文浔下意识的按住了自己的小腹,只是一秒,她快速的将手拿开。
徐柔看着文浔满脸提防的样子,苦笑了一下:“阿浔,你怀孕了是不是……我到底是不忍心……”
“你还告诉了谁,靳砚之还是爷爷。”文浔已经猜到了来龙去脉,眼睛彻底冷了下来。
她捏着手机,瞅准了时机准备夺门而出。
徐柔用手抱住了自己的脸:“抱歉阿浔,我只告诉了老爷子,我只是猜测你怀孕了……”
“他让你处理掉我的孩子,对么。”
文浔的眼睛里起了一层雾气。
徐柔缓缓点了点头。
隔了几秒,文浔笑了,声音好似自言自语:“还真是行动迅速啊……”
都说老人家喜欢隔代亲,文浔承认,自己曾经还抱着一丝丝幻想,想着自己万一和靳砚之有了孩子,在两人的坚持下,靳老爷子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慢慢接受。
这毕竟是靳家的血脉。
现实把文浔的幻想撕的粉碎。
靳老爷子要的从来都是绝对控制。文浔是一粒棋子,棋子就要站在自己该站的地方,任何逾矩、破坏规则的事情,都是他不能容忍的。
“靳砚之知道么。”文浔轻轻问。
徐柔摇头:“我觉得,应该是不知道……但是,靳凯似乎知道了。”
文浔意外的抬起头,徐柔目光闪躲,很是自责。
“靳老爷子让我负责这件事的善后……前几日我去找熟人打听可以给你安全做手术的地方,被靳凯得知了。”
徐柔心里闪过一丝绞痛。
多年前,她怀上了大女儿的时候,靳凯也是这样,安排了耳目在自己的身边。产检结果刚出来,靳凯就强迫她打掉了孩子。
原因不言而喻——那时候老三家和老四家正在争权,老三家的靳砚之呱呱降生不久,老爷子久未抱孙,大笔一挥,赏了老三家不少集团股份,还做出了要亲自培养靳砚之的承诺。
这让内斗中处于下风的靳凯急红了眼睛。这种时候,靳凯如何肯徐柔十月怀胎只生一个女孩。
徐柔就这样,痛失了自己的孩子。没几个月,她再次怀孕,这才有了靳丛安。
“靳凯?”
徐柔脸上的无助和不知所措更加深了一分:“抱歉文浔……我没办法防范靳凯。他不会让你平安生下靳砚之的孩子的,他比老头子更在乎靳砚之的子嗣。你一定要小心他。”
徐柔想要握住文浔的手,却被文浔轻轻避让开了。
显然,她已经失去了文浔对她的信任。
“徐姨,我还有个最后一个问题。”
徐柔点点头,无措的看着文浔:“你问,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爷爷为什么不让我和靳砚之有孩子,靳家到底为什么不能接纳我。”
……
陶姜在场地里转了一圈,到处找不到文浔,她扭头看到了桌上文浔的包和保温杯,走过去拿在手里,一转身,看到了文浔。
“刚刚去哪儿了?”
文浔面无表情,拿过了保温杯,直接丢在了垃圾桶里。
“走。”
陶姜莫名:“怎么,不彩排了?”
新郎没有到,但是伴娘和伴郎都已经就位。
自文浔从化妆室里走出来,靳丛安的目光就紧紧落在文浔的身上,她的身后跟着的是自己失魂落魄的母亲。
文浔一言不发,大步向着陶姜的车子走去。
陶姜看了一眼徐柔,也跟上了文浔的脚步。
关上车门,文浔强装的镇定自若才分崩离析。她全身颤抖着,用手捂住了脸。
陶姜不敢多问,赶紧给文浔系好了安全带,启动了车子,开了出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众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婚礼前夕,新郎不在也就罢了,怎么连新娘也撂挑子跑路了。
徐柔见靳丛安想也不想就要去追,一把拉住了儿子。她的脸上鲜少出现怒容,此刻气的嘴唇都在抖:“丛安!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靳丛安甩开了徐柔:“你刚刚跟文浔说了什么?”
徐柔闭了闭眼:“我只是告诉了她真相。”
靳丛安脸色一沉,拔腿就跑。
陶姜的车子开到了大路上,一边开车一边吩咐助理更改文浔的机票。
她担忧的看了一眼文浔,后者脸色苍白,像是被抽了魂似的,一言不发。
很快,陶姜看到了身后跟上来的跑车,那是靳丛安的车子。
陶姜蹙眉,一脚油门加快了车速。
靳丛安似乎察觉到了前车想要挣脱的迹象,也跟着加快了速度。在车流量密集的主干道上,两车一前一后僵持着,速度越来越快,距离也被不断拉近。
靳丛安不要命似的跟着,顾忌着文浔和肚子里的孩子,陶姜深知自己不能再加速了。
她骂了一声,在下一个匝道下了高架,把车子停在了路边,锁上了车门,自己下了车。
靳丛安降低了车速,停在了越野车的身后。
“靳公子真有意思,一个伴郎婚礼前撵着新娘的车跑,不知道的以为你痴心妄想要做新郎呢。”
靳丛安对文浔有意思,只要眼睛不瞎,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靳丛安不恼,他越过陶姜的头顶直接看向了她的车内:“我只跟文浔说两句话,说完我就走。”
“你们姓靳的都什么路数你当我不知道?”陶姜靠在车门旁,捏着钥匙,一脸冷笑,“少在这里给我装理中客老好人。”
“没有我,你现在插翅也带不走文浔。”
靳丛安冷静的开口。
文浔没有觉察到的是,这一段时间,不单单是靳砚之派了人盯着文浔,连靳凯和老爷子都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在婚礼准备现场。
文浔人还没有离开浔城,今天反常的一举一动怕是早就传到了靳家几个男人的耳朵里。
再耽误下去,文浔怕是插翅难飞。
陶姜一愣。她的身后,车门从内部被解了锁。
文浔弯腰下车,一步步的走到了靳丛安的面前。
“陶姜,你让他把想说的说完。”
陶姜看了一眼文浔,没有再争执,让出了一条路。
靳丛安看到文浔的时候眼眶立刻微微发红,他按捺着自己去拥抱她的冲动。
他知道,如果文浔此刻示弱,哪怕是一句“带我离开”,他也会为她奋不顾身的抛下一切。
文浔盯着他,嘴角溢出了苦笑:“其实你早就知晓了一切,是么。”
靳丛安动了动喉结,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在婚礼现场,徐柔说的很委婉,她顾忌着文浔怀孕了,把那些惊心动魄的过程省略成了三言两语。
与文浔在车内听到的内容大致一致,万津津确实盯上了文氏,以及拆解后新成立的集团。
靳砚之有能力让文氏股票跌破发行价,从卢意手上收走文家再坐收渔翁之利,当然也有能力拆壳换皮让新文氏焕发生机。
文浔没有想到的是,一来一去,这里头巨大的利润并没有停留在文氏的账面上,而是悄无声息的转到了金门集团,靳砚之的手中。
靳凯和靳砚之的竞争早就达到了白热化。
早在文浔回国之前,卢意和靳凯就暗通款曲,做空文氏。两人达成了协议,只要靳凯或者靳丛安成了靳家家主,卢意就可以以大股东的身份入驻金门。
原本卢意和文将益之间就没有真感情,面对这样的诱/惑,卢意自然是义无反顾出卖文家。
可惜卢意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几年,因文将益而突然回国的文浔就打破了这一平衡。文浔与靳砚之的联姻也直接扭转了战局。
借着文家深耕商场多年的资源与名誉,靳砚之一举拿下了多个境外财阀的支持,在实力上彻底碾压了靳凯这一支。
老爷子之所以乐意坐山观虎斗,真正原因在于,不管是靳凯还是靳砚之,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靳家注血。
他不在乎两支内斗如何,他要看到的是日益强大,鲸吞更多资本的靳家。
至于靳砚之和靳丛安这些年来明里暗里的较劲,只要兄弟两人维持表面和平,都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