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从靳丛安嘴里跳出来的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文浔支撑着不让自己现在叫出来或者哭出来,她死死的用指甲扣着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要失态。纵使这样,她的身体已经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一年前,靳砚之去伦敦找你,你以为他是为了和你重修旧好?”
文浔转身就走,她不想听下去了。靳丛安插着兜,悠闲的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清楚楚的传进了文浔的耳朵里。
“……真相是,万津津开学典礼,他放下了手头一切工作陪着小女友在伦敦呆了一周。”
“阿浔,你不过是他闲来无事时顺手撩一把的小可怜罢了。”
车门重重关上,白色的法拉利在油门的轰鸣声中,好像失控的玩具赛车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过了片刻,靳丛安缓缓收回了视线。男人目光冰冷决绝。
几秒后,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文浔脸颊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上面。
靳丛安握紧了自己的手心。
……
文浔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开到了哪里。她瞥了一眼路边,已经到了一处公园外墙,一记急刹车,车子停在了路边。
文浔哆嗦着手,扑到副驾驶,拼命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一个袋子从角落里被翻了出来,一秒钟没有停顿,文浔对着袋子干呕了起来。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袋子里,因为持续不断的干呕,她的视线花白了一片,大脑嗡嗡嗡的,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在耳朵里消失了,唯有靳丛安的声音,好似从某个崩坏的录音机里传出来的,绵绵不绝——
“于他而言,你只是万津津之后的备胎……”
“你不是他的所爱,却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文家女儿主动投怀送抱,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难能可贵的炫耀资本……”
“你不过是他闲来无事时顺手撩一把的小可怜罢了……”
……
胃里早就吐的没有东西了,文浔喘着气趴在方向盘上慢慢平定着呼吸。
目光不能聚焦,思绪也同样四散而逃,她只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个破破烂烂的洋娃娃。把那些光鲜靓丽的衣衫剥去,她只有无措干涸的灵魂,不知被谁丢在这声色犬马的人间,却经不起任何岁月风霜的摧残。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听闻父亲出事以后,第一时间就抛售了自己所有的后路,从米兰径直回国,也明白了为什么当靳砚之提出结婚的请求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应了下来……
因为在过往漫长的岁月里,哪怕她和靳砚之分离了近五年,她也从来没有把靳砚之从自己的“专属之物”的区域中划分出去。
他是她少女时期的初恋,是她的第一次,是从少年时代开始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沉默寡言但温和体贴的小公子,她的“砚之哥哥”。
文浔的心底,靳砚之是安全感的来源,是能庇护她的高墙。所以无论她的人生经历了什么,她潜意识里觉得,回到他的身边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直到今天,文浔漫长的“一厢情愿”戛然而止。
和和美美的新婚生活背后是鲜血淋漓,不堪直视的现实。
万津津从来不用也不屑和自己比,因为只要靳砚之所做的一切谋划是为了她,文浔就毫无反击之力。
文浔笑了,原来自己才是三人擂台上那个最可悲的失败者。
在靳丛安面前生生忍住的眼泪此刻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妈妈被赶出家门时,她不曾哭;父母一起打下的江山被卢意一朝夺去,她不曾哭;被继哥关在父亲的书房差点被轻薄,她不曾哭;能还父亲清白的线人失踪,她更不曾哭……文浔此刻才明白,不是她无坚不摧,而是千里之堤在分崩离析之前,需要人在某个精准的位置狠狠捅开一个口子。
那个口子就是靳砚之。
公园里的欢声笑语逐渐消失了,外面夜色渐浓,夜幕降临。
文浔不喜欢夜晚,夜晚对无家可归的人来说,伤害是成倍的。
孤身在国外时,夜晚之前她总是抓着天光游走于各种社交聚会里。好像流光溢彩的酒宴才能填充她对靳砚之的思念,一旦寂寞来袭,她脆弱的伪装就无处遁逃。
她喜欢靳砚之给她的新家,那个黄白相间的小别墅,门口有露西,家里有靳砚之,一切都完美无暇。唯独,女主人本该是另一个女人。
文浔是短暂的填充物。
手机在包里一声一声的响着,终于因为没电彻底沉默了下去。
文浔疲惫的维持着一个姿势缩在车子里,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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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午发去的短信到下午打去的视频,文浔没有接通的迹象。到了傍晚时分,特助把晚上紧急会议的材料拿来给靳砚之过目,谁知道靳砚之拿着外套率先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靳总?……”
“晚上的会取消。”
特助有些为难也有些错愕。靳砚之的敬业在江城要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可也就这几天,经常迟到早退,晚上重量级的集团会议也是说推就推。联系昨晚PO的那条朋友圈……特助心里偷笑:哪有什么铁打的总裁,还不都是在美人关面前成了绕指柔。
靳砚之毫不在意特助的表情,他蹙着眉头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一分钟前,家里的佣人发来了消息:先生,太太早晨九点钟离开家后就没有回来。
靳砚之墨色的瞳孔沉了沉,大步离开……
车子快到宅子,老远露西就辨别出了靳砚之的车引擎的声音,欢天喜地的站起来迎接。院落里空空的,没有女人的身影。
靳砚之正要停车,手机里跳出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蹙眉解锁了手机。陌生的号码只发来了一张照片——时间大约是上午,地点在市中心某家咖啡厅,临窗而坐的一男一女正在“深情对望”。
靳丛安的手指温柔的抚着文浔的小脸,女人显然是哭过,眼眶通红,无助的看着男人。
照片角度选的很好,怎么看都是一对处在浓情蜜意中的情侣,不管是女方发小脾气,还是男方耐心安抚,两人之间空气中流动的滋味似乎都是甜蜜的。
靳砚之脸上的温度瞬间消失,握着手机的手陡然收紧。
不等他作出反应,第二张照片如约而至:地点换成了靳家名下某个五星级酒店。门童小跑着上前要搀扶明显是喝的酩酊大醉的一男一女。
男人侧脸被酒店门口的灯光照的一清二楚:靳丛安。而旁边的女人,无论是从衣着还是身材来看,是文浔无疑。
照片右下角体贴的标注了拍摄时间:半小时之前。
手机好似一块烙铁,被靳砚之死死的捏在掌心。男人全身溢出了修罗般的煞气,车子引擎再次启动,直接朝着主街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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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丛安悠哉哉的清理了身上的痕迹,冲澡剃须,约莫过了半小时,套房的门被人砸响。
靳丛安不紧不慢的擦了下巴的白沫沫,拍了一下身边女人的臀/部,轻笑:“回床上乖乖等我。”
他气定神闲的回到了客厅,开了门。
一只拳头裹着凌厉的风直接伸了进来,对着靳丛安的门面就是狠狠一拳。靳丛安爆了粗口,下一秒鼻血横流仰面倒在了地上。
他微眯着眼睛,看到靳砚之周身裹挟戾气,脸上是失控的怒意。靳丛安笑了,擦了一下脸:“三哥何至于动怒至此。”
靳丛安的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女人的口红印,还有指痕。
靳砚之一脚踩在靳丛安的胸口,下了一些力道,窒息感让靳丛安笑容一下消失了。
“文浔在哪里。”
“她回去了。”靳丛安深深的呼吸着,“她那么乖,怎么会让你等一个晚上。嘶……”
靳砚之眼睛黑的像看不到底的黑洞,他面无表情的俯下身子,皮鞋下脚心的力量加倍。血液直冲靳丛安的大脑,下一秒仿佛一口血要呕出来。
他认识靳砚之这么久,从来没有见到靳砚之有这样一幅要吃人的面孔。
靳丛安冷笑:“卧室就在里面,你不信自己可以去看看……嘶……我就怕你看到我们搞的乱七八糟的床底会受不了刺激,我的好哥哥。”
再一拳落了下来,靳丛安的脸被打歪。他吐了口血,低低的喘气。
“靳丛安,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