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风顺水的长大,头一回感受到秀才遇到兵有口说不清的那种感觉,这人不讲理呀?
“您要这么想,我就没办法了。”
初樱也是天之娇女,不可能站这任她骂。
一脸刻薄的女人一听这句话就炸了,在原地蹦着喊,“叫你领导,叫你领导来,你还反了天了你!我们交了钱的,交了医保的,是人民群众,你们是服务人民群众的知道嘛你?”
本来初樱心情一直波动不大,直到听到这句话,眉心打结,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张牙舞爪的女人。
拧眉刚要开口说话,被人拉了一下手臂。
回头眼前一道白色晃过去,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退到后面,楚弈高大的身躯挡在自己前面。
“有什么事跟我说。”
说完回头轻拍初樱的肩膀,像是前辈医生那样态度温和自然,“你先出去,我来解释。”
四面八方射过来的视线刺目的很,垂下眼帘,初樱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走到走廊上垂头站着,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像被罚站的学生。
“诶医生?你怎么能让她走呢?我还得让她跟我道歉呢。”
尖细的女声从门口钻出来,又钻进初樱的耳朵里。
“喊什么?”
“好好说话会不会?”
楚弈沉声,隐有不悦。
“有事说事,别影响别的患者休息。”
刀尖上舔过血的男人气质冷厉,本来大家都对冷峻寡言的楚医生有些打怵。
这楚医生一冷脸,女人熊熊气势就萎了。
冷声解释完造影手术的流程和术后反应之后,楚弈才抬眸看着找茬的女人,“手术前签的手术同意书上都有。”
“有问题可以问,但是不能无理取闹。”
女人瞬间就静了。
她刚刚真没什么事,就是在医院里圈的难受,她男人又不让她出去溜达,憋的一身火气,看到那个年纪不太大的女医生过来,想欺负欺负。
要是一开始就是楚医生来,她可不敢。
楚医生给她男人做的手术呢。
在市井里混的人,惯会欺软怕硬,见人下菜碟。
“明白了吗?”
女人嗫喏着点头。
“那跟我们初医生道歉。”
站在走廊上垂着头被阴郁失落浓雾笼罩的初樱听到这句话,突然心里有点酸,然后这股酸酸的感觉顺着密密麻麻的血管又爬到眼尾。
“对不起啊楚医生……”
女人尴尬气虚的笑了两声。
“该接受道歉的医生不是我。”男人的嗓音更冷,顿了一下,“你刚刚难为的也不是我。”
见楚弈态度坚定,这几日住院她也左右打听了,别看楚医生年纪轻轻,但是家里好像挺有背景,而且自己也前途无量,是她得罪不起的人。
于是女人低眉顺眼的走到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站在一步之遥的初樱低声诚恳的道歉,“初医生,刚刚真是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初樱闻言,缓缓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并不再看她。
出了病房,楚弈没说话,见她低落的神色,带着小姑娘往楼下走。
熟悉的楼梯间,白色的墙面,淡黄色的瓷砖。
楼梯间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楚弈下到半层的时候,止步看她走过来,缓缓抬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牵着她一步一步耐心的往楼下走。
“做医生是不是很难?”他突然问。
初樱眼睛有些热,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不要把病人当作做朋友吗?”楚弈的嗓音很温和,轻声细语的安慰她,“因为如果把病人当作朋友,遇到这种情况,也会伤心的对不对?”
闻言,初樱头垂的更低。
被他戳中了心里最难过的地方。
其实今天她被那个刻薄的女人为难,她倒没什么感觉。
可她没想到,平时乐呵呵,找她帮过忙,让她跑过腿。她以为关系还可以的患者,也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没说。
有点失望,失望于冷漠的人心。
“樱樱,我们这份工作是一份不能求回报的工作。”
“如果一切付出都求回报,你会发现,来来往往那么多病人,即使救了他们的命,我们也只是他们人生里的过客。”
楚弈难得说这么多话,担忧的凝望着低落的小姑娘。
“我们救死扶伤,从死神里抢人。”
捏了捏她的手指,让她抬头看自己。
漆黑的凤眼晕染着温暖的光。
“我们无愧于心就好。”
初樱扁了扁红唇,强忍着眼前一层薄泪,重重的点头。
然后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眼角,楚弈抿紧嘴唇,“樱樱别哭了,我去给你买你最喜欢的咖啡,好吗?”
心里酸,鼻腔也酸。
上面的牙齿咬着唇瓣,无声的点头。
等男人转身出去的时候,初樱才忍不住,成滴的眼泪涌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能是他说给她买最喜欢的咖啡,已经压下来的泪意瞬间崩不住,像被撞开的消防栓,水流激涌。
过了五分钟他回来,似乎知道似的,手里除了圆润温热的玻璃罐咖啡,还有一包手纸。
幽深的眼底情绪翻涌,把东西递给她之后,他抬手揉了揉初樱的头顶,“楼上有事,我得马上回去。”
“一会儿不是请假了,正好去散散心,不要多想。”
离开之前,楚弈认真的凝视她微红的桃花眼,郑重严肃,眉眼里全然是信任与坚定,“樱樱,你能做个好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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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请假,因为初樱要陪游玉去做检查。
两个人悄咪咪的打车去了别的医院,自己医院人多嘴杂,怕传出来什么不好听的话。
距离房事时间比较短,妇产科医生让游玉抽血,然后拍B超。
游玉不爱喝水,临出发之前一个小时在路上喝光一瓶矿泉水,结果还是被做B超的医生给打发出去了,“看不清,再多喝点水。”
光憋那个B超就耗时两个多小时,最终才拍清楚。
初樱陪着游玉拿着两个结果回去找挂号的医生,五十岁左右的女医生垂眸就看了一眼,然后瞥眼看过来,“要不要?”
问的游玉一愣,初樱赶紧捏了捏游玉的手指,随后游玉胡乱的点头,“要要要。”
女医生的态度瞬间软了不少,看着她的目光也没刚刚那么冷,“孕酮稍微有点低,但还可以。先回去多吃点大豆、草莓、柚子这些食物补一补,后期要是还低,再吃药也来得及。”
“过四周来产检一次,做B超看看胎芽长的怎么样。”
游玉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瘫软在初樱的怀里。
初樱连忙应声,“好的医生我们都知道了。”
“孩子他爸呢?”
闻言初樱一愣,看到医生的疑惑轻抿嘴唇,“我弟弟不方便进来,在外面等着呢。”
听到这,医生才嗯了一声,“好了,小姑娘挺年轻的,回去多注意。”
扶着游玉出去,等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游玉才回过神,紧攥着初樱的手臂,“樱樱,刚刚那个医生好可怕啊,我觉得我要是说不要这个孩子,那医生瞬间能变成灭绝师太给我拍死。”
“……”,初樱舔了舔嘴唇,抬手安抚她,“可能见惯了流产的小姑娘,也心疼。”
话音微顿,好奇的看了一眼游玉,小心翼翼的试探,“这孩子不想要吗?”
游玉垂下头,没说话。
等初樱给她叫好车的时候,她才幽幽的说,“我现在心情很复杂,有点遗憾青春飞逝,但让我打掉自己的孩子,我真不忍心。”
转头可怜兮兮的盯着游玉,“但是我更害怕,被我妈打死。”
“呜呜呜,樱樱怎么办啊,我妈肯定打死我啊!”
初樱这回没开口安慰她。
主要是,游玉妈妈标准的虎妈形象。
她感觉,真说不准……
“你先回家,我去一趟医院拿东西,马上就回去。”
“晚上我回去的时候给你带点水果给你补一补。”
“怎么跟阿姨说,回头你跟楚昭商量商量,你今天来医院楚昭知道吗?”
游玉撇撇嘴角,“没跟他说。”
说话间约的车到了,连忙游玉送上车,“回家之后别胡思乱想,等我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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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一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