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溪说,李子桢听说了此事,原本也打算以李家的名义参一股的,可是想到西北是英国公府的地盘,李家贸然插一脚实在是不合适,便又放弃了。
不过李子桢对于张溪投资西北种棉一事却很支持,把自己多年的积蓄全部都交到张溪手里,任由她支配。
还惹得张溪感动之余,又怨他上交太迟,没有一成亲就立刻双手奉上……
黄宜安只当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情趣,并未在意。
黄宜安想的是,衣食住行,衣食为先,这人不能只穿暖,首要还得吃饱。
西北虽然适合种植棉花,却因土质和降水等问题,粮食产粮却一直不丰。
而李家镇守的辽东就完全不一样了。那里水草丰茂,想来应该也适宜其他作物成长。只是长期以来被游牧民族所占据,开垦的农田极少,尚未得到验证。
黄宜安琢磨,是不是应该跟张溪通个气,让她借由身份之便,派人去实地考察一下。
不过,还没等黄宜安和张溪商议此事,朝堂上就因为结党营私一事闹翻了天。
第282章 敢利用朕
事情的起因是张圭麾下的官员上书弹劾反对新政的几人结党营私,把他们私下里的聚会、谋划,以及犯过的案底等都调查得一清二楚,证据确凿。
按理说,事情到了这里,已经没有翻案的可能了。
可被弹劾的那几人不愿意束手就擒,已经查明的罪行纷纷承认,但是对于结党营私的罪名却坚决不认。
几人坚称同僚之间聚会本是正常,跟结党营私根本就没有关系!
张圭一派的人则纷纷指责他们几人巧言令色,妄图脱罪云云。
原本这只是一件小事,朝堂上的攻讦纷嚷本就属正常。
可是随着争吵的继续,事情便渐渐脱离了张圭的掌控。
等到大半个朝堂的官员都纷纷站出来指责那几人时,张圭看着那几人脸色苍白、茫然无助,却又坚决不肯屈从认罪的模样,就像是汪洋大海、暴风骤雨下飘摇不定、随时都可能遭遇灭顶之灾的几只小舟,突然明白过来。
他中计了!
眼下这情形看起来,不是那几人结党营私,分明是他张圭独揽朝纲,打压异己!
到底是谁结党营私,显而易见。
张圭看向御座上一身明黄龙袍、已经初现帝王威仪的祁钰,果然见少年天子面色不豫,目光暗沉。
张圭见祁钰动了怒,反而松了口气。
他不怕祁钰生气,只怕祁钰生了气却不表露出来。
帝王的心思不用费心揣测,对于臣子来说,是件幸事。
张圭没有出面制止这场风波,一来以他如今的权势,这几人“倒打一耙”的计策根本就不足为惧,所以他也懒得为此费心;二来他要是真的出面制止,自己一方的人定然会退后一步,令行禁止,这不更坐实了他结党营私、权倾朝野、打压异己的事情了吗?
朋党倾轧,历来为帝王所忌讳!
张圭袖手旁观。
直到御座上的祁钰忍无可忍,宣布此事容后再议,张圭才顺势示意己方之人暂退一步。
……
黄宜安见祁钰接连几日都为此事头疼,便记在了心里,着人一直在殿外关注着此事,因此很快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等到祁钰晚间愤愤然同她提起此事时,黄宜安早有准备,遂温声劝慰道:“即便是那几人不如此行事,陛下难道就不知首辅大人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吗?既然早知此事,陛下又何必如此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的。”
祁钰长叹一声,道:“你说的这个道理,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真撞上了,还是忍不住气愤不平。”
黄宜安觉得无谓的生气愤怒除了损毁身体,没有任何益处,遂转了话题,问道:“那陛下如今打算怎么办?”
祁钰应道:“自然是依律问罪。这几人结不结党的不清楚,但是其他罪行证据确凿,不容宽恕!”
顿了顿,祁钰冷哼一声,道:“况且他们竟然妄想以朋党倾轧的借口,利用我给自己脱罪,实在是恶劣!此风不杀,日后还得了?”
第283章 不敢翻脸
黄宜安看着倨傲的祁钰,蓦地想起前世张圭去世之后,逐渐掌权的祁钰渐渐地掌控了平衡朝臣的窍门,除却一心一意地宠爱郑氏、坚持立郑氏之子为皇太子之外,祁钰很善于利用党争来掌控朝堂,后来他二十多年不上朝却还能将权力稳稳地握在手里,这绝对是助力之一。
黄宜安说不出来这好还是不好。
私心里来说,这和选妃一样,也是平衡各方势力的一种手段,如果能因此免去选妃,她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可是这党争若是闹大了,有朝一日脱离了祁钰的掌控,那祸患可就大了。
黄宜安今生虽然打算独宠后宫,过得恣意安稳一些,却也没忘记,自己是皇后。
因此听祁钰如此说,她想了想,义愤填膺道:“陛下说得对,您乃九五至尊,驾驭百官,又岂是他们想利用就利用的?”
黄宜安同仇敌忾的附和让祁钰心头大快,一扫先前的愤怒与阴霾,笑了起来。
黄宜安见祁钰心情好,遂接着往下说道:“况且有人拿结党营私弹劾他们,他们便诉委屈、装可怜,以党争做筏子,实在是太可恶了!且不说他们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本就是罪证确凿,单说他们妄图以党争为祸挑动朝堂,就罪不可恕!历来党争祸乱朝纲的教训还少吗?”
祁钰非但不觉得黄宜安“妄议朝政”有什么不妥之处,反而觉得黄宜安很有见地,点头应道:“你说得很对!如今元辅独揽朝纲,不就是因为满朝几乎都附为他的党羽吗?”
自从李太后坦诚“利用”张圭之后,祁钰在坤宁宫说话便也大胆了些。况且这里是内室,黄宜安自会打点得安全无虞,因此祁钰才会放心地畅所欲言。
黄宜安不知道自己的进言到底有没有用,却也深谙点到即止的道理,因此便又劝了祁钰两句,将话题引到今日的晚膳上。
祁钰很喜欢跟黄宜安说这些家常,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觉得所有的朝堂纷扰都暂且退去,仿佛他和黄宜安就是一对寻常夫妻,柴米油盐酱醋茶地过着日子,就连争论鱼汤里应不应该放醋,都让祁钰觉得甚为愉快。
这大概就是“烟火气”,就是生活。
……
第二天,祁钰处置了那几人,除了“结党营私”一项,其余证据确凿的罪行俱都严惩不贷。
那几人自然是没了好下场,可张圭这里同样不痛快。
“你说,陛下此举到底是何意?”张圭拈须沉吟,问侍立的张维。
他虽然不满离京扶桑归乡那段时间张维的表现,也依旧对冯永亭的落马存疑,但是看在张维最近听话且办事勤勉,尤其是在西北军中安插眼线一事的份儿上,也依旧重用着他。
张维想了想,老老实实地答道:“罪证确凿,陛下就是想保他们也保不住。况且,他们敢算计陛下,就得承担后果。”
朝堂上的情形,大家都看得分,那几人妄想以党争来挑动祁钰的怒火,以为自己脱罪,实在是太天真了。他们也不看看,如今的祁钰敢不敢同张圭翻脸。
就是他自己处于如今尴尬的境地,说到底不也是因为主弱臣强,不得已而为之吗?
第284章 早做打算
张圭捻须,深以为然。
比起他这个首辅兼恩师,祁钰当然更加容不得别人利用他这个皇帝。
“虽是如此,但是陛下不治他们的结党营私之罪,可见他们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往后再行事,可要谨慎些了,免得有人有样学样,宁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拉我们下水。”张圭想得长远,吩咐道。
他虽然擅权,可那是为了顺利推行新政,为了自己的胸怀抱负,为了大齐的中兴盛世,可没有半点不臣之心。若是折在这上面了,那可就太亏了。
张维拱手应诺。
而接下来果如张圭所料,有人见祁钰没有惩治这几人的结党营私之罪,猜测是这几人以党争倾轧对付张圭一派的法子起了作用,果然动了心思。
接连便又连续发生了几次类似事件之后。
祁钰先前并未在意,可是两次三次的,也渐渐地品出了味儿,不由地心生不满与厌烦,少不得同黄宜安抱怨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