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想笑道:“他都这么大了,不太好卖,我们自己留着了,当个童工什么的。”
秃秃着急地解释,“强哥,不童工,包吃包住计件挣钱,那一块钱就是我刚才挣的。”
强子看看秃秃的光头,又看看他的新衣服,稍稍放了心。他把钱塞还给小孩儿,又摸出两块钱给他,“今天捡了点儿废铁,这两块你拿着。有地方住你就好好住,别傻乎乎的什么都给我,留点儿压兜的钱,要是对你不好,你再回去找我。”
“姨和姐对我挺好,姐,强哥也对我好。”
乔云想心道:我还不知道他对你好?就因为要给你报仇,已经去南方打工的强子在九八年回到春丰市,端了那群混蛋的老窝,可是自己也进去了,判了好多年。
唉,妈还去看过他呢。
乔云想道:“这个礼拜我家要赶点儿活,你能来打个短工不?”
强子切了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是小混混的头儿?我是社会人,特危险!你敢让我去?”
哦豁,走致富路想带上你,你还挺傲娇。
秃秃有点着急,“强哥,你来呗。”
强子犹豫了一下,别别扭扭地问:“你家什么活?我多大包都能扛,多高的楼都能爬。”
“不用扛大包,就是做点儿手工,你只要会拿针就行。”
强子:“……”
本社会人只会扛大包捡废铁,不会拿针。
“内个,”强子硬着头皮说,“我可以学。”
乔云想笑了,“给你计件,管饭。”
“我吃的可挺多。”
“管够。”
强子一脸疑惑,“待遇真这么好?”他看了眼收拾得干净漂亮的秃秃,又道:“我虽然不太信你,但是我信乔姨。”
乔云想暗笑,看来老妈的形象,在春丰市大桥洞扛把子的心里挺光辉的。
“你姓潘是吧?”
潘强挑了挑眉,“看来你没少打听我。”
臭孩子欠收拾啊!
乔云想笑笑,“前阵子听说,有个叫大鹏的把潘强从西岭赶走,一直赶到大桥洞那边,就想问问是不是你。”
潘强:“……”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秃秃多机灵啊,赶紧打圆场,“姓潘多好啊,我以前还想叫潘瘸呢,强哥不让。”
强子抬手弹了个爆栗:“就你那名,姓啥都难听。”
“强哥,我以后就叫秃秃了!这回好听了吧?”
强子揉了一把小光头:“太特么好听了,谁取的,真有水平。”
跟强子说好时间,乔云想便带着秃秃回家,乔巧珍做好的成品已经堆成个小山,正琢磨让秃秃睡哪儿呢。
乔云想道:“咱家不是有个折叠床,给他支上,先让他睡在小走廊吧。”
“好嘞!”乔巧珍答应得可脆生了,单手拖出了折叠床,然后让孩子洗漱,又给他的脑袋瓜上了药,这才把他扔小床上去。
“妈,明天把我大姨找来呗。大姨的工作给舅舅了,这两年也没什么事做,在家糊信封也挣不了多少钱。让大姨来帮个忙,咱们也给计件。”
乔巧珍听到云想还要带上自己姐姐,一口答应下来。
“这两天咱们得抓紧,我十八号上午去学校听成绩,十九号大扫除发作业,咱们坐十九号晚上的火车去天翔市场。明天是七号,能挣多少钱可全看这十几天!”
乔巧珍一听“天翔市场”,就跟过了电似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云想,你说的是盛城的大批发?春丰市商贩都去上货的天翔大批发?!”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全东北最大的批发市场!”
乔巧珍声音都在发颤,“人家去上货,咱们去卖货?”
“没错!”
“遍地黄金?”
“满地都是!谁有能耐谁捡!”
这晚,乔云想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赚钱的事儿。天翔批发市场的业户们,是这个时代富起来的第一批人,他们最早用上大哥大BB机,最早参与股市,最早炒房……
离开单位去做生意,这叫“下海”,有的人因为下海一路富下去,也有人富了之后挥霍所得,成了海边的过客。
天翔市场的钱好挣吗?好挣。一批货进得好,半年都不愁,这才九十年代初,有的业户已经身家十几万了!
天翔市场的钱也不好挣,市场目前还没移到室内,风里来雨里去的,每天早上三点开集,这是一般人能吃得了的苦吗?这年月骗子特别多,万一上货的时候看走眼,几万块立马赔进去。
不管怎样,这一步必须要走。因为她跟妈妈什么都没有,只有碎布片啊。
乔云想正给自己打气呢,突然听到外面小小声的抽泣,起身拉开门,哭声停了,秃秃把小毯子裹得紧紧的,假装睡着。
乔云想问:“换了床不舒服?”
“不是,”秃秃闷声说,“我从来没睡过床,我是高兴的。”
乔云想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小熊,“抱着吧,保证一会儿就睡得香喷喷的。”
第16章 一眨眼省了一半 强子这个人,真的……
强子这个人,真的很出人意料。
他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了,坚决不进屋,他还告诉乔云想,昨晚在江里洗过澡,衣服也在水里面涮过,不会把货弄脏。
强子把秃秃叫出去,俩人蹲在楼下传承了“技术”。他跟乔云想要了剪刀针线,又要了一个布单子,扛了一袋材料自己上楼顶干活,三顿饭都是秃秃送上去的,天一黑交了活就走。
甚至于,来帮忙的大姨知道有个半大小子在楼顶,就是不知道长啥样。
乔云想的大姨乔巧玉,那也是个干活麻利的人,来了之后二话不说开始蹬缝纫机。乔巧珍悄悄把秃秃的来历告诉她,她看小小子生得漂亮,心里也挺喜欢,说回家找找儿子的衣服,有合适的就给拿来。
因为是亲大姨,特别能为乔家母女着想,说这两天活紧,明天把自家缝纫机整来。她说话算话,第二天果然找了倒骑驴运来缝纫机,秃秃和强子裁,大姨和老妈蹬机器,效率果然提高不少。
大姨还拿了几件衣服,有纯棉半袖和深色长裤,都洗得很干净。乔云想在秃秃身上比量了一下,大了不止一圈,想了想,让小孩送到楼顶给强子。
潘强更绝,来上工就把干净的换上,从小区离开就套上破破烂烂的旧衣。乔云想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睡桥洞穿干净的白瞎了。
乔云想叹气,自己得加把劲儿啊,好早点把这小子的住处解决了。
三天高考结束,期末考试随即开始。高一上午用考场,高二下午用,所以都是考半天休半天。
考完语文和英语,乔云想感觉发挥得挺好。想想上辈子,自己都上班了还做考试的噩梦呢,现在看来,能回到高考前还是蛮幸福的,因为这是改变命运的大时机。
回到家吃了饭,杜晓敏来敲门,带来了好消息——潇潇那个房子没卖成。因为买方是熟人就没要押金,结果人家回去一商量,不想要这么大的,食言之后直接避而不见了。
潇潇气得够呛,去南方的手续和关系都办得差不多,月底就要走人,结果整出这么档子事儿。一听乔家母女想买,让杜晓敏赶紧约时间看房。
乔云想第二天考完,便和乔巧珍一起去了电视台家属院。
潇潇的房子在五楼,三室一厅,采光极好,又大又亮堂。作为一名主持人,她的审美是在线的,家电家具颜值都不低,说白了就是上档次。
“我这个房子当初找人设计过,你们看这边,弄出个小餐厅呢。”
“其实还有不少人想要这房,但是大家都这么熟,他们问我能不能便宜,我能怎么办?不降价他们不高兴,降价我还不开心。房子本身就值那么多,一点儿都没多要。”
“你看这衣柜还有沙发,都跟新的似的,家电也没咋用,都是好牌子。电话也早就安好,里里外外这都省下多少了!”
乔云想暗暗点头,现在安电话怎么也得两千块,真是越想越划算!
“那些人说家电和家具跟房子没关系,典型的占了便宜还不满足,非要往下压价,烦死了,就不卖给他们!”
乔云想笑道:“潇潇姐,我们不讲价,还给押金。”
她拿出一沓蓝票子,“这是一千块钱,姐,你这些天就别找人看房了,这房子我们肯定要!尾款会在二十五号之前结清,你看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