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见见过?是你朋友吗?”周吉猜自己眼睛此时应该是瞪得老大了,太刺激了,见过慕深?还是只是巧合?
老板娘无奈一笑,最终只简短道:“不是朋友。姑娘就当是我杜撰所画吧。”
之后任周吉再怎么问,老板娘都敷衍打发。可周吉提出要买这幅画时,却又很痛快地卖给了她,并未有任何异样。周吉心中狐疑不断,巧合?不是巧合?
交易完成后,周吉拎着慕深的画走出闲画。走到店门口,她听到一声男声:“小安。”她回头一看,楼梯下走下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喊得是老板娘。二人举动亲密,交流时似乎还看向了她,周吉立马灰溜溜地出了闲画。
回到自己的民宿房间,她缓缓打开画像,支着下巴严肃地盯着它——准确来说,是画里的慕深。
自回来,她一直有意让自己投身于现代的繁忙生活中,有意逼自己不去想那边的一切……慕深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想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她是一个成年人了,就算是21世纪里现实的爱情挫折,她也不会令自己沉溺其中而罔顾自己该有的生活。更遑论“虚拟爱情”。
老板娘的态度和话语模棱两可的,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怀疑什么,怀疑老板娘也进去过见过慕深?这太扯了周吉。
周吉在心里嘲笑自己。
可到脸上的嘲笑又一僵,为什么就不可能呢?她能进去,为什么别的人就不可能也进去过。如果真得是这样的话,明明沿海天气温热适宜,可她无端地轻轻颤栗起来,那会是谁,跟慕深有不一般的情谊的女子,会是——
!!!
小安。那个外国男人喊她小安!
她怎么这么傻!
慕深的母妃,不就叫林安吗……
周吉浑身的劲似乎在这瞬间都卸去了,她放下画,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画上的慕深柔和浅笑,此时看上去,就像是在讽刺她,迟钝愚笨。
☆、第 63 章
在猜测出那个不可思议的真相时,周吉同时也觉得这会不会过于巧合?
难道,冥冥之中都是天意?
次日。周吉熟门熟路地再度踏入闲画,一眼望见了老板娘,林安,慕深的母妃。她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打搅她,“你好……”
老板娘侧眸见是她,许是对她有印象,“是你,昨天买画的姑娘,姑娘还想买画吗?本店不仅卖画,还提供——”
周吉打断她:“敢问,你是不是叫林安?”
老板娘此时也觉得不大对了,空气中流转着莫名的气氛,她略迟疑地回答:“我是林安,你认得我?”
周吉凑近她,低语:“你画的人,叫慕深对不对,也是你儿子。”
林安如遭雷击,久久消化于周吉轻飘飘吐出的话,神思涣散,最终,她不可置信,犹疑,还夹杂着激动的眼神死死盯住周吉,声音颤抖:“你……也去了……”
二人视线对视,一切都在不言中。
最终,林安嘱咐了金发碧眼的男人几句,就带着周吉上了二楼。
周吉简短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在讲的时候,少不得提了慕深。林安听得很认真,在听到有关慕深的时候,有时候还会张口追问几句。听到最后,她这个缺席慕深母亲位置的人,基本知道了她走之后慕深的人生轨迹。
她低首默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吉也没有打扰她的思绪。
好一会儿,她才再度开口,“多谢你。”
周吉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倒唬了一跳,“谢我什么?”
☆、第 64 章
“谢谢你,让他快乐。”
林安的笑容很沉静,在窗外的温温的阳光下,显出成年女性身上成熟安稳的味道。好像,真得只是单纯地,感谢周吉而已。
周吉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也弯起唇角,点头笑了一下,只是嘴里却不知怎么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我想他。没见着你的画没觉得,见着以后”,她唇角的笑泄出丝丝苦涩,“才发觉,或许,我没想象中的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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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吉觉得自己人生二十四年来,这可以说是自己最任性的一次。将假期延长了。
委托自己在医院上班的朋友编造了份假的病历单。至于父母那边,还是出差的借口。
她每天都会去闲画。她不断回忆着过往的细节,然后将点点滴滴说与林安。而她也更详细地触摸到林安去了那边世界之后的经历。
她们说的内容交汇点,最终,都是慕深。
那天之后,周吉再也没有□□表达什么,只是简单纯粹地叙述。没有表达内心的情感。有时候,林安店里忙没有时间搭理周吉的时候,周吉就会在一边静静地,或出神,或者没有。
但相比于林安的淡定安然,周吉的眼神还是会泄露出欲说还休的话语,只是在嘴边徘徘徊徊,咽在喉咙里,似乎难以启齿。
终于,周吉再一次沉浸心事的时候,林安拉住她,眼睛温柔注视她,“你该回到你正常的生活了。”
“忘了他吧。”
“如果忘不了——”
周吉看着她,“如果忘不了,要如何?”
林安此时的眼神似乎在循循善诱地蛊惑着她,看着她缓缓一字一句,“如果忘不了,如果,你能回去,你愿意吗。”
这天,周吉是失魂落魄回到民宿的。
☆、第 65 章
回去?她从来没想过。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可能能回去呢?
她怎么可能能回去吗?
第一个能,她要怎么还能回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现在,再进去书里的世界,谁来告诉她,她要怎么做?
第二个能,她怎么能再去书里的世界?二十一世纪的一切她都不要了吗?父母,家人,朋友,事业,这边的一切,都不要了吗?
不可能,不管是哪个能,都不可能。她回不去,也不可能回去。她枕着枕头,在无边夜色里,她暗下决心,不行,她要快刀斩乱麻了,明天,明天,她就向林安辞行,回去上班。
她一定是太闲了,在这里呆得越久,她越脱离自己的生活而倾向,而倾向慕深。
明天,明天,她就离开。
慕深,慕深。我走了。
☆、第 66 章
周吉第二天迅速打包行李,临行前,还是去了一趟闲画——向林安告别。
林安听到她的决定后,神色闪烁了下,没什么大的反应,显得平静的很。只是附耳与她细语一番,然后笑着祝福她:“再见,回去顺利。”
周吉却仍睁大着眼睛,震惊于林安告诉她的话。
林安轻轻拥抱了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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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究竟会有多漫长,周吉不知道,因为她没来得及过完大多数人七八十年的寿命,就“死”了。
在四十岁这年,她的母亲,也去世了。四十岁的她,在外人眼中,是个成熟优雅的女性,却也是颇不同寻常的女人。不,或许,她还不算蜕变成真正的“女人”。
年至四十,仍不婚不嫁。没人明白她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她又是如何说服了二位双亲这辈子不婚的事情。
母亲死前,拉着她的手,浑浊的眼珠凝聚着最深切的情感,望着她,“小吉,妈妈不知道你这辈子到底在等什么,但母女连心,我知道是爸爸妈妈,绊住你了……是不是?”
周吉声音轻颤:“妈……”
“妈妈走后,不要再有顾虑,你已经完成了对我们的责任,小吉,去过你的人生吧……”
四十岁这年,她在二十一世纪最深的羁绊——“父母”,都彻底永远离开她了。这最深的羁绊,没有了。
清心寡欲多年,她心里一直将那年林安在她耳边说的话烙印在心里。
她处理好母亲的丧事,再处理好她在二十一世纪的身后财物,在很短的时间内消失于所有人眼中。
在世界无人的一角,她拿起了慕深的那幅画像,割破手指在上面书写了“慕深”二字,以及数字22。她记得,她走的那年,是冬天,慕深21岁。
那她就去他的22岁吧。希望那是个春天。他们能在春天相遇。她不愿错过慕深的太多光阴。
希望,这重逢的喜悦,能冲掉曾经生离死别的阴霾,然后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