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笑了笑,眼角的疲惫转为笑意,又回归困倦,也闭上了眼,信手扯过被褥盖在两人身上。
或许是近日少眠的缘故,纵然谢明允心底百般思绪,也莫名被驱散得无影无踪,他不自觉放松身体,居然也陷入了宁静的沉睡。
月儿高挂,洁净无瑕,这是一个难得无梦的好夜。
……
放榜要等半月后,为时尚早,急也急不得。
苏言倒是不怎么担心,水平如何她自己心底有数,稳住了且考场里心态良好,总不至于多差。
反倒是谢明允。
虽然表面不说,却有点替她忧心的样子。
苏言看了眼在一旁摆弄花花草草的人——他不知何时居然喜欢弄这些,剪一剪枝叶,摘几朵含苞待放的花,搭配着白瓷瓶或是泉州红瓷瓶里,总之他审美独到,摆出来的和那些花匠送来的花总是天下地别。
若不是苏言只出门了三天两夜的功夫,简直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到哪里拜师学艺去了。
“明允,你别忙了,”苏言走过去,搂着他的腰身以至于无法修剪:“你也别替我担心,考试嘛,没多大问题。”
谢明允只轻轻挣了一下,随即安然处之:“……没有。”
苏言:“……”
或许旁人看不出来,她还看不出来吗,方才谢明允居然取了一只芍药放在花瓶里,似乎是将其当成了牡丹。
她笑了笑:“你还不相信你的妻子?”
苏言不太喜欢说“妻主”,好像注定某个人只能是另一个人的所属物似的,反倒是妻子这样的说法,更合她心意。
仿佛试探性地,谢明允靠在她肩膀上,点头:“嗯……相信,只是……”
苏言:“?”
“只是什么?”
谢明允顿了顿:“二皇女和皇太女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如今科考已过,苏言入朝为官,与这两位必然有所交集,二皇女如今勉强算友,皇太女必然是敌,朝堂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说不准身边的人就站哪个党派,于其中斡旋,实属难事。
苏言摸着谢明允头上那顶“情侣”发冠,默然了一会儿,才道:“二皇女……就一如既往合作便是,至于皇太女,她不是个明君的料,在很多大事上也没有正经打算,说起来也不太适合这……帝位。”
——当然,这只是苏言目前的打算,后事如何,总得亲自“上阵”才能知晓。
谢明允点了点头,苏言摸着他发冠的动作仿佛令他想起了什么,但他只是压下情绪,提起了另一桩事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二皇女在江南画舫上收拢消息之事。”
苏言点了点头:“记得,怎么了?”
她没记错的话,这事儿二皇女本人也已经认了,总之也算是苏言如今手上的“把柄”,有了把柄拿捏,便不必忧心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会把另一只掀翻下去。
谢明允欲言又止:“……我总觉得,似乎那些信息,我该查一查详细。”
苏言:“嗯……你要是通讯方便的话,也可以一查,毕竟在我们手上的‘证据’只能证明她对皇位有想法,不过也不必勉强,说不定就是那些拉拢官员的事呢。”
谢明允犹豫地点了点头,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不该如此简单。
仿佛那些他曾经来不及查探的讯息里,有什么他漏过的点。
放榜当日的早晨,苏言先去见了苏母。
这日是休沐,百官不用上朝,或许历年来放榜都按这个月休沐的日子也不是毫无来由——毕竟民间也有休假的说法,同百官差不多,伙计工匠会休息,大人小孩一家子齐聚。
放榜日,既是每年三月的休沐日。
大概是给有孩子应考的各家各户一点准备——考差总是在所难免的,至于究竟是一顿打还是一顿全家上下哀声叹气,抑或是喜事入门的张罗放炮,都总得在一个假日里进行。
苏言行了礼:“母亲,女儿待会儿便去看榜,来同您讲一声。”
苏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有把握极了。
——只是不知道是有把握苏言“上榜”还是“落榜”。
在苏言的注视下,她又点了点头:“去吧。”
就算落榜,也总有旁的法子可入朝为官,这一点苏母从不担心。
倒也没有旁的什么事情了,苏言便和谢明允一道,出了府邸,往人潮最汹涌的地方去。
两人也不担心有什么危险,数名暗卫不知藏在哪个无人的角落,护卫着主人安全。
在这半凉的春日,苏言仍是挤出了一身薄汗,才到了那告示栏的最外围。
“明允,你还好吗?”苏言搂紧谢明允,让他免于和旁人撞上肩膀——他素来不喜欢和外人过多接触,更别说现下这么多人。
谢明允几不可察地在她怀里皱了下眉,但转瞬间松开,若无其事道:“无妨,等会儿就到了。”
约莫又过了许久,两人才堪堪站到人群中层,苏言抬首望去
在某个位置,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科考相关内容有所虚构,不必太考究。
第82章
——榜三。
苏言一时也没料到居然是这个结果,这……第三名?
就她?这半吊子水,居然也能第三?原本以为能上榜,最好的打算也就是拿个前十……不料这一回走了大运,直接窜到了前三。
她紧紧攥着身旁谢明允的手,震惊的语气毫不作假:“我真的第三吗?明允你再看看,是不是我看差岔了?”
谢明允个头稍小,目力却极佳,踮起脚尖望了一眼,笑着道:“没看错,是第三。”
不过,在他心中倒也不算很出乎意料。
毕竟苏言总归值得最好的,哪怕是榜首谢明允也不觉得过。
苏言翘起的嘴角几乎要压不住了:“……”
自己真给力!
……
回到了府中,二人发现府内居然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想来是影卫在第一时间报回了苏府。
看着这琳琅满目似乎陈列的一件件商品般的灯笼,苏言默然地看了谢明允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出同样的无奈。
得,明灯放炮,想来也是传统的习俗,丞相家也同老百姓一样,只不过多有豪华罢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恭喜小姐高中!”
“恭喜小姐高中!”
好些个仆人赶到苏言面前,齐刷刷拜了一地,恭贺的声音此起彼伏。
苏言一挥手:“……行了,大家起来吧,放完炮仗都去库房领赏!”
“多谢小姐!”
底下的人欢喜得不行,小姐高中进士,她们这些下人也能跟着讨赏,这简直是苏府这些年来最大的喜事,大人现在估计也乐得开花了。
苏言牵着谢明允的手,刚迈进府门,就听见外头下人的喊声
“小姐,最后一通‘迎榜炮’,住小姐步步高升!”
“明允!”苏言于漫天飞屑中喊了一声身边的人
好像……谢明允身形有些僵硬。
她心底顿时升起一点奇怪的感觉,好像是身边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害怕这样的炮仗。
她喊了一声:“明允!你害怕鞭炮吗?”
谢明允看向她,纵然见眼前这人似乎喊得吃力,他却听不太清,只能通过唇形大概判断。
好像说了“害怕”二字。
他心底骤然升起莫名的“保护欲”,尽管他对这响彻天际的炮竹声也难以适应,却反倒伸出手。
——一把捂住了苏言的耳朵。
正伸手要给谢明允捂耳朵的苏言:“……”
她默默地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仿佛这一层尴尬与她毫不相干。
随即,神色坦然得不行,受了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误会”。
过日子嘛,在意那么多真真假假干什么,左右谢明允担心她,又喜欢这样做,迁就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更何况,此时二人紧密相连简直像对连体婴儿,随着步伐一震一颤……那双回暖的手,却又比苏言耳根凉些,时紧时松地搭在苏言耳边,莫名地摩擦出热感,从耳尖,脖颈,一路蔓延至心底。
不知哪儿定制的豪华鞭炮放了一路,等苏言抬首见着自己院子门,才堪堪停下。
谢明允不好意思似的,飞快缩回手:“你刚刚说什么?”
苏言笑了笑,完全没有解释这个“美好的误会”的意思,只道:“啊……我已经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