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控制,对于一个警员来说,难以断定是好事还是坏事。意料之外的举动,有时能起到意料之外的作用,但也会造成难以挽回的灾难。
在进攻据点之前的战术会上,严武备安排了一套完整的进攻战术。它是纯进攻性质的,等于说正面迎接对方的火力,靠火力的压制,铺地毯式的往前碾压。廖无非很难想象在这个年代和这个局面下,居然还有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不要命,但是有效,毕竟有重火力在手的雇佣兵不会和人坐下来讲道理。他们在三十分钟内扫平了整个据点,唯一的小插曲是对方的雇佣兵不慎将火箭炮打错了目标,轰塌了一座北边的建筑物。根据地图,那应该是手术室区域。
严武备作为执行长,冲在最前方。这种近乎迷惑的个人英雄主义几乎只会在美国大片里出现,大部分执行长是在后方高处进行实时指挥,避免被一颗流弹要了性命。
坍塌的手术室被慢慢清理出来,里面有看守的尸体、手术室里的病人尸体,还有两个幸存者。
当看见其中一个幸存者时,严武备焦急地往前迎了上去。那人穿着病人的手术服,躺在担架上,吓到神志不清;他也看见了严武备,几乎是一瞬间,这个人哭了,往前扑了上来。
两旁的人想将人挡开,但严武备制止了他们,抱住了这人。何株瘦了很多,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救救我……”他哭泣道,“带我回去……我坚持不住了……”
另一个幸存者被架了出来。是金旺。金旺看见严武备时,反应就很符合一个犯罪分子该有的精神面貌,拼了命的往后躲。
金旺被丢进了审讯室。廖无非和严武备在反光镜后监视这场审问,他们心里几乎都有一个预设的答案。严武备的状态在行动后就一直很沮丧,他心里是不想听这场审讯的。
“你为什么带何株、何秀来越南?之前也有过许多次你与何株在东南亚的出入境记录、住宿记录,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金旺的手被铐住,头低垂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喏喏说了一句。
“……我……想带他们过来,”金旺的声音很轻,但是足够外面的两人听清楚,“——卖掉他们的器官还债。”
在手术室废墟里,何株用最后的时间,教他应该怎么说。
“如果是你作为中介带我来动手术,我们俩是既遂、累犯。在国内,我们可以在牢里过完四十岁的生日。”
“……不、不认呢?就说咱俩过来旅游被绑架……”
“不可能。我们有异常的出入境记录、住宿记录。”
“一口咬死说是旅游不就——”
何株冷笑:“我最好的朋友就是警察,我能很负责的告诉你,如果你想采取打死不认的路线,我们俩坚持不到三十分钟,就会全部招供。”
金哥的眼神已经绝望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脱罪。
“但是,还是有契机的。手术室资料销毁了,英格他们从隐蔽通道离开了,我们只能赌一个可能性——知道我们的人,要么逃了,要么死了。你听好,接下来的话,你一字一句,都要记住……”
“何秀和何株……都是O型血。”金哥主动招认,“我听人说,这种血型的器官,能卖很多钱。就想带他们过来,碰碰运气。”
“我们之前出过几次国,和买主接触过,做了体检,其他都挺满意的,但是价码没谈拢。”
“我收了定金,没退,之前被威胁过几次,但觉得没事。等避了一阵风头,就想再带他们来越南找找买主……”
“我不知道何秀是什么情况……袭击我们的那个小孩,看上去疯疯癫癫的……”
“是我财迷心窍了,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下次肯定不敢再和这种人接触了……”
在警方冲进来之前,何株将他一把推开,自己躺到了病人的推床上。
“你记住——如果是你为了债务想带我们卖器官,我们是法律意识淡薄,轻判;你是首次未遂,也是轻判。如果你能再提供这个地方的其他情报,也能视为戴罪立功从轻处理。只要是未遂,一切就还有余地。”
金哥抬起头,怯生生的看着对面问话的人。
“我能给你们提供一些他们的线索,这样,能不能算戴罪立功?”
镜子后,廖无非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但是,他听见旁边的严武备似乎是松了口气。
“你不打算追究他?”
病床上,何株刚吃完午饭,头上被砸伤的地方还包着绷带。听见严武备的问话,他摇了摇头,没有追究金旺。
“没必要。我当时,对他的提议也是有心动的……被催债催了那么久,只想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管了。”
严武备伸手揽住他的肩,这个人瘦了太多。何株说,那些人想让他尽可能尽快符合手术指标,所以减半了饮食。
“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何株轻声问:“……我还能回去吗?”
“能的,当然能!”
“我在这被关了那么久,国内没有定期还债,会不会……”
“这都是小问题。你捡回一条命,人活着,什么机会都会有的。”
何株捂着脸哭了,哭得很伤心:“我万一失信了,万一工作没了,我妈怎么办……我妈只能靠我……”
“还有我,我会帮你的。”他替何株擦掉满脸的眼泪,严武备一直取笑他是个哭包,动不动就哭,自己还要随身带纸巾帮他擦眼泪,简直是男版林黛玉,“下周我要回国汇报这次行动,我们一起回去,你单位那边,我会想办法和他们解释的。”
“求求你,小武,你不要关我,我不能没工作……我如果留下案底,医院肯定待不下去……”
“我会出面替你作证明的,你这个情况,其实别人都能理解。你想,你干什么坏事了?你什么都没干。从小到大,你那点胆子能干什么事?你还说你上手术台都会打哆嗦……你就是被误导了,为了还债差点被人卖了。”他拍了拍何株的背,轻轻让人躺回垫子上,“下次可不能这样傻白甜了,那种混社会的人,你根本斗不过他,他玩你和玩傻子似的。”
何株含泪点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等出发前我通知你。我先去会议室……”
“小武……”何株拉住他,声音里带着哀求,“你能别走吗?我在这害怕,一天不回国我就担惊受怕一天……你能陪陪我吗?求你了……”
严武备本来都起身了,被他软声哀求,考虑了一下,又坐了回去。他用工作机发消息给廖无非,说自己继续在病房这边了解一下情况,让他们先开程序部的例会。
他坐在旁边,何株终于安心睡下了,睡着的时候还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严武备就这样静静坐在旁边,直到私人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珂仔:你什么时候回国呀?吃个饭?”
发消息的人叫李珂,是上级的女儿。之前的相亲会虽然出了爆炸案,但领导还是帮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
何株被铃声弄醒了,含糊问了一句,谁啊?
“没什么,一个朋友。”严武备随手把屏幕锁了,把手机扔回包里,“你继续睡,我在呢。”
第十二章 林渡鹤出场
两人回国后,都有不少要处理的事。做完回报,严武备就要回越南的行动组;至于何株的情况更麻烦,他被绑架的这段时间,医院甚至发起“为何株医生点亮平安灯”之类的活动,后来听说这人可能牵扯进器官交易,祈福活动被一夕叫停。
严武备那边给他出了证明,亲自出面和院长以及主任谈,至少把工作保住了。但是何株母亲赌博欠债、何株企图卖器官还债的小道消息,短短几天内就传遍了医院上下。
人事和他谈过,有些劝退的意思,本来是签了五年约,院方考虑到他“需要照顾母亲”,可以同意把合约减少到一年,让他过完年就走。
过完年再说吧——大不了去同学那边的药厂。至少科室每个月的绩效和年末奖金还是很可观的。尽管与杰德那边无法相比。
他回了家,顺路买了菜。现在何秀在家里住着,她不太会用电脑,何株没收了她的手机,每天只留三百元现金给她作为生活费,以防她再去赌。
晚上是和严武备吃饭,他有个同事局。和其他行业不同,医生或者警察这类职业,同事之间成为朋友的概率异常的高,双休日或者下了班,经常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