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么,王总管立马在心里又否定了自己的同情心,宫里的事,可很难说。太液池的水下既然能有人,那这禁卫军统领先不说有没有关系,起码也是严重失职啊。
皇帝这时候已经目无表情、不辨喜怒了,看起来有了真正的君王威严,看了旁边傻愣愣站着的康王一眼,康王就自动把端着的饭碗给放下了。
季雨菲的心里有点紧张,但又想,这本来就是事实嘛,她又没撒谎,还有,万一皇帝要发落她,那会不会,又因此穿越回去了呢?
季雨菲就觉得比较伤心,唉,也不知那边的爸爸妈妈现在怎么个伤心呢?想着想着,眼眶里就有了眼泪。
张妃母女:哟,看不出啊,这小郡主贱人还这么会演戏呢?
康王却在这时“扑通”一声跪下了:“皇兄,这事儿您一定得查到底,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原以为就是奴才们伺候不经心,谁知道竟然是这样,我—我—”康王气得浑身哆嗦起来。
“你—你什么?”皇帝背着手站着,没看康王,却这么淡淡地接了一句。
“清儿,我可怜的清儿!”康王却哽咽着说了一句话,然后自己爬起来快步走到季雨菲面前,在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一把把目瞪口呆的郡主给抱在了怀里,并且,大声地哭了起来!
目瞪口呆的张妃母女:这父女俩都是戏精吗?!
…
茶水房里的辩论双方,离得不算远,所以这边的动静大一点,那边其实就隐约能听得见。
本来两边的父子档都是在默默吃着饭的,忽然听见了张妃母女的惊呼声,张侍郎和张天成就吓得停下了筷子;
接着王总管又来了一声惊呼,这边的护国公父子仨也关注地停下了。
再接着,皇帝的动静也听到了,于是茶水房里几乎是在屏气凝神地听着,但因为是在御书房另一边的偏殿里,又没法听得真切。
于是两边人都急得大眼瞪小眼。
之后一声清脆的响声,感觉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然后有小太监急匆匆出来。
想问又不敢问,那边的偏殿想进又不敢进,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只好把无名火发作在对面的人身上---当然,也还是只能大眼干瞪小眼。
…
因为皇帝的发落,一时间没了后续,偏殿内陷入了一片沉默,只听到康王父女俩的哭声相互应和。
季雨菲本来还只是有点眼泪,但因为康王的这个拥抱,倒是勾起了伤心事,于是干脆伏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二公主的心里,分不清是嫉妒还是厌恶,总而言之,颇有点酸溜溜的。这王叔,平时看着没什么能耐,却还真是疼女儿呢,哼!
相比而言,张妃的心里没想这么多,她在紧张地盘算着眼前的状况。实在是,这事情的发展也太快太奇诡了,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得赶紧扳回来。
三公主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看那相拥而泣的父女俩,又看看瞬间变得威严的皇帝,还扭头看了下侍立在后面的洪嬷嬷。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等到哭声小下去变成了抽泣声,皇帝终于又发话了,声音听起来还行,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陛下—”摔了茶杯后一直没说话的张妃,忽然站了起来朝皇帝行了个礼。季雨菲的哭声便停了,看来这娘娘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厉害招数。
“爱妃有话就说。”皇帝坐在那儿,闭着眼睛说了句。
“陛下既然派人去宣黄统领,臣妾想着,是否可再派两个人,去臣妾娘家府上,录下昨天臣妾母亲马车出事的口供,”张妃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了,“陛下,虽说三公主自认昨天穿了胡服骑马上街,可,这事儿,也得听听昨天那些看见事情经过之人是怎么说的吧?陛下,一码归一码,三公主所说太液池之事,必得彻查,此为大事;可眼前这事,陛下,臣妾恳请陛下,也请还臣妾兄长一个公道啊!”说到最后,张妃开始以帕拭泪。
也是哈,季雨菲看了后心想,站在张妃的立场上讲,这番话至情至理,让人无话可说。
所以,兜兜转转,事情又回到了原地。
季雨菲看了眼三公主,这家伙现在又开始看桌上的饭菜了,这才过去多久啊?还好,皇帝也发现了对面火辣辣的注视,挥挥手让王洪发给撤了。现在他也没心思吃饭了,满脑子都是太液池底下藏着的人。
以及张妃刚说完的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趁此机会,季雨菲觉得可以摸摸皇帝和三公主的底:
“阿宁,昨天你骑马出了演武场,后来回来后你也没说什么,现在娘娘说要派人去录口供,那现在当着皇伯父和大家的面,你跟我们大家说说,昨天你在街上可有碰到马车?”
三公主眼睛追随着王洪发手上端着的盘子,嘴里倒是答了:“马车吗?对啊,我碰到过一辆马车。”
第41章 “你是马夫吗?!”
“当真?”张妃娘娘立马站了起来。
“对啊,当时我骑着大风到了,嗯,那个应该是个关卡吧,石头造的,中间是道很高很大的门,我出了门,就看到路中间停了辆很大的马车,跟咱们那辆差不多。”三公主跟季雨菲说。
季雨菲一听,哦,明白了,估计是在城门口碰到的,也不知是不是张妃母亲的那辆。
“哦,差不多,阿宁你是说大小差不多吗?”旁边的康王倒是插了一句。
什么意思?季雨菲听不明白了,康王怎么突然问马车大小?哦对了,估计是在测算是否能被那匹大风踢翻的可能性?
三公主点点头:“是的,差不多大小,因为它停在路中间,我看得很清楚。”
“那不对啊,那不太可能是张府老夫人的马车吧?这大小对不上啊。阿宁,你可还有碰到过其它看起来小一些的马车?”康王又问了。
这一次,季雨菲因为就在康王身旁,看得很清楚,康王的神情,有点轻松,甚至有点调侃的意思,而且“小一些的”这几个字,似乎还特意被他强调了。
季雨菲觉得自己get到康王的点了:这么大的马车,大风踢不翻,所以三公主碰到的应该不是张府老夫人的马车。
“没有了,我记得很清楚,就碰到这么一辆马车,因为它停在路中间,我是从它旁边骑过去的,大风还闹了脾气。”三公主很肯定地回答。
康王便不说话了,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季雨菲自然是以康王为风向标,见他举止闲适,顿时也轻松了,这种事,末世来的小风头领还不至于撒谎,也没这个必要,毕竟人家现在对“公主”是何种身份已经比较了解了。
“来人,去把茶房里的人都叫过来。”皇帝还是闭着眼睛,又说了一句。
刚打算开口的张妃便及时闭了嘴。
不一会儿,那边等得如油煎火烤般的两队父子档便泾渭分明地进了偏殿。
从谢宜江的感受来说,这一次其实比之前御书房的要好,一来么,虽然其他人没怎么吃饭,但他当时吃得快,还是扒拉了一些饭菜的,所以现在肚子里起码不饿了;二来么,那什么,陛下现在没说让他们跪下啊,站着总比跪着强;再说了,嗯,又可以看见清妹妹了。虽说从昨天到现在,清妹妹跟自己,除了晚上回府歇息,几乎一直都在一起,可是不知怎的,越看她越欢喜呢。
“张爱卿,你跟朕说说,那胡女,是在何处撞了张老夫人的马车?”皇帝睁开了眼睛,盯着张皓然问了句。
“回陛下,微臣的母亲,”张皓然一边说,一边颤巍巍地又要下跪,皇帝做了个免礼的动作。
“微臣母亲,据管家所说,当时是在北门外正等着进城,不想那胡女就那么纵马从城里出来,也不晓得避让…”
“那胡女踢翻了马车后,还是马不停蹄地过去了?”皇帝打断了他的话。
张妃的嘴再次张了张,也再次没有出声,季雨菲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边感叹皇帝这生物的震慑性。
“回陛下,这个—据臣府上管家所说,那胡女颇为嚣张,马车被她纵马踢翻,她却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陛下,这事千真万确,当时北门口很多人都看见了…”
“那很容易啊,皇兄,派人去宣五城兵马司的人进宫问下就知道了。”康王搓了搓手,忍不住插了一句,对自己的推测很是兴奋,巴不得早点证明那是张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