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想要杀了他。
顾景深的唇角在笑,可是看着他的视线却没有半点温度,在顾景深的眼中,季夏并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只待宰的肥美羔羊。
季夏顿时明了姜然为什么会害怕他了。在顾景深面前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顾景深拿起刀叉,看着他如何优雅的食用自己。
顾景深感觉到季夏身体的微颤,眸底流出满意的愉悦。
“知道吗,人的恐惧到达极致的时候会感到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那个时候杀一个人就会变得轻而易举,如果按数值来算,你现在的恐惧只有百分之三十。”顾景深贴在他的耳边说道:“而我想知道,你恐惧的极致在哪里?”
这个声音无形之中在加深季夏的恐惧,而这样的感觉季夏从来没有过。
房间的门被人倏然拉开,打断了顾景深的声音。
穿防护服的人站在门外,声音从防护服里闷闷的发出来,“E级调查员季夏,出来吧。”
身后的凉意如潮水般消退,季夏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可以动弹了,迅速向一旁跳开,和身后的顾景深拉开距离。虽然他得救了,可是那恐怖的冷意还在。
顾景深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抬手摘下脸上的眼镜,漆黑的眸子如深渊般凝视着季夏,薄唇启合,好听的音节流出,最终落进季夏的耳中变成诅咒。
“从离开这里开始,你将厄运缠身,直至死亡。”
☆、16号之四
重新回到一层时,姜然正坐在一个单间内,悠闲的抽着烟,见季夏完好无损的样子,姜然有些吃惊的站起身,“你小子没事?”
季夏勉强扯起嘴角,朝他僵硬的笑了一下。
看季夏有些牵强的笑容,姜然一副他懂的模样,安慰似的拍拍季夏的肩膀,随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道:“你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任务等我通知。”
季夏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现在感到很疲累,的确想回家休息。
走到调查局门口时,他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下午四点十六分。
他是上午九点到这里报道的,感觉才过去一两个小时而已,可眼下却已经下午四点多,季夏一阵诧异。
他竟然在那个房间里呆了这么长时间?
调查局位于开发区的位置,距离市中心较远,于是季夏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一位有些秃顶的中年大叔,格外的热情,季夏上车之后,司机就不断的和他搭话。
司机瞥了一眼季夏,问道:“小伙子今年多大?学生?”
季夏笑笑,并不介意和他闲聊:“21了,大学刚毕业。”
“21?”司机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那你长得挺小,说16我也信。”
季夏被他逗笑,觉得这个数字一定是夸张了。
车很快就开到繁华的街道上,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季夏才感觉身上因为顾景深引起的不适感渐渐好转。
街边的百货大楼正在进行改造,有吊车正吊着捆好的钢筋往楼上运送,好像要在原本的高度再加盖一层楼。
车忽然停下,季夏收回看着吊车的视线,看向车的前方。
红色的指示灯下方有规律的跳动着数字,数字旁是绿色走动的小人,示意着行人过马路。
在某一个瞬间,那小人倏地停下脚步,原本朝向右侧行走的小人忽地停下,转身向百货大楼的方向指了一下。
季夏一惊,觉得是自己眼花了,连忙揉揉眼睛,再定睛看去,那小人还是面向着右侧,不急不缓的向前走着。
难道他因为顾景深太过紧张,产生幻觉了?
马路边,一名年纪大的老奶奶迈出步子。
司机瞥了一眼红灯下面的数字,然后看向步履瞒珊过马路的老人,恼火的骂道:“倒霉!又碰到这种老太太,过马路本来就走得慢,马上要变灯了,还非要过马路,这种老不死的就不能在家里呆着吗?!”
季夏眉心微微一蹙,刚想要说些什么,车前的红灯开始闪烁,红灯与绿灯的转变就在一瞬,司机放开手刹。
司机道:“不等了,撞到她也是她闯红灯。”
事实上老人离他们还有些距离,根本不会撞上,感觉到车子准备启动,季夏便将刚刚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头向椅背靠去,合上眼睛打算缓解一下此刻脑中的混沌。
车外忽然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一个细长的物体带着狠戾的风,从季夏身旁的车窗猛地刺入,原本准备驶离原位的出租车一阵猛烈的颤抖,季夏的后脑撞在椅子靠背上。
车外的尖叫声还在继续,因为受到剧烈的撞击,出租车的警报器也尖叫起来,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叫的季夏的头更加痛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可因为刚才剧烈的撞击他的眼前一阵发黑,好半晌才缓和过来,落入眼帘的是一根细长的钢筋,就横在他的眼前,距离他的鼻尖不过十几厘米远。
季夏的瞳孔颤抖起来,僵硬的转动脖颈看向司机的方向。
钢筋从司机的太阳穴刺入,又从另一边穿出,鲜红的血混着脑组织,顺着钢筋上的螺旋纹路,如打开的水龙头般流出,车厢里顿时充满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胃里有东西开始翻腾而上,季夏本能的呕吐起来。
如果他没有向后靠的话,此刻估计已经和司机串成糖葫芦了。
他很希望这是一场噩梦,下一秒便可以清醒过来,可他恨不得连胆汁都吐出来了,也不见自己有半点要从这个梦中醒来的迹象。
季夏捂住嘴巴推开车门,踉跄的爬出车内,可他爬出去才发现,外面也是一副炼狱的景象。
吊车上绑着的钢筋散落,有的人直接被砸死,有的人被穿透胸膛,还有一口气在,拖着长长的钢筋哀嚎着向周围的人求助,还有的人是被钢筋竖着从头顶插入,笔直的串在钢筋上插在地面,刚刚过马路的那位老奶奶,此刻也躺在马路的中央,变得面目全非......
遍地的鲜血,街上的人们疯了般的逃窜着,还有人大哭着打电话叫救护车。
看着眼前的景象,季夏感觉脑袋里像是装了一颗大石头,越来越沉,眼前开始出现重影,耳边也出现仿佛电波流过的鸣叫声。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顾景深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将厄运缠身,直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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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号病床的人怎么还没有离开?!”
“护士长,那位先生还没醒过来。”
“还没醒?把他叫醒!一点伤都没有还占着病床,外面有的是病人等着床位呢!补觉让他回家补去!”
“可是,我已经叫了那位先生两次了。”
“再不醒,给他屁股上打一针!!”
迷糊之中,季夏感觉有人靠近自己。
在护士扒开自己的裤子之前,季夏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护士的手腕,慌张的说道:“我醒了。”
被他抓着手腕的护士,脸颊微微一红:“先生,现在需要病床的人有很多,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能把床位让出来吗?”
季夏呼出一口气,放开手后坐起身说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护士笑着摇头,很是亲切。
季夏穿好鞋子准备离开时,忽然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一幕幕,胃里又开始一阵翻滚,不过很快他就压下那股恶心的感觉,向小护士询问道:“我想问一下,那些被钢筋砸到的人都怎么样了?”
小护士的神色有些凝重,“都死了,你很幸运,离钢筋那么近却能幸存下来。”
幸运吗?季夏一阵苦笑,无法因为自己的幸存感到开心。
他正想着的时候,余光里瞥见旁边的人削了一半的苹果,不小心滚落到地上,咕噜咕噜的滚到季夏的脚边。
季夏连忙弯身捡起来,可抬头的瞬间却发现刚刚削苹果的人,此刻依然在削着苹果,而且已经削了一半。
难道眨眼的功夫那人又削了一个苹果?
季夏茫然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中,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捡起什么苹果。
正削着苹果的病人看着季夏笑起来,可却笑得很诡异。
“先生?你哪里不舒服吗?”小护士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季夏被叫回神,再看那个病人,人家正认真的削着苹果,根本没有看他。季夏有些尴尬的朝小护士道谢,然后急忙转身走出急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