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
护士还要再说,房门外响起一阵嘈杂,连喜欢冲她床上喷烟的大爷都把脚下垃圾桶踢开,转过身去看。
寇娆感受发声的地方,也投去视线,眼前却是模糊一片。
随后有病床车轮滚动声,由外滑进来,还有人单脚跳动声,最后是一声难以抑制的惊叫。
寇娆!
是个女声。
娇弱的有些像是萝莉音。
“我要换病房!我不要跟她住一起!”那个声音叫的快要哭出来一样。
如果是以前,寇娆说不定能上去踹几脚。
可惜,没有如果。
有人耐心安慰说,你忘了我昨晚提的事了?过去就过去了,你怎么老是抓住不放?
这声音很熟悉。
寇娆想起来了,好像是昨天那个陪她在长椅上坐着的女人。
她好像叫方欲杪。
那哭哭啼啼的女音解释,“还不是怕你离开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对方突然顿时了。
方欲杪说:“好了。我又不走,你怕什么?乖乖的,就住几个星期而已。”
寇娆觉得很神奇。
莫名其妙被人嫌弃,莫名其妙感觉方欲杪对那个女人的温柔好像有点问题。
不待她继续想,护士有些不耐烦,催她:“你赶紧吃,我们科今早还要开会呢!”
寇娆知道这是借口,但又不能拆穿,只得努力就着滚烫的热粥喝了几口。
最后烫的喝不下去,就说吃饱了,你收了吧。
护士收完东西,按照以往惯例,是替她打开手机,帮她插上耳机,放她手机里的歌单给她听。
有时也会找本小说放放。
她坐在床上,一听就能听一下午。
有时坐累了,还可以躺着。
总之,再中午饭来临前,她哪儿也去不了。
护士匆匆忙忙,又离开了。
隔壁床的大爷,很好心将自己果篮里的苹果递给隔壁床,看似是要打好关系。
而后,又开始肆无忌惮冲她床的所在方向开始抽烟。
寇娆听着劲爆的歌曲,心想这大爷,不是打好关系,更像是收买人心。
门口第一张床,很快就安置好了,房间再也没有哭哭啼啼的吵嚷。
寇娆觉得很无聊,坐累了,就躺回被窝,拉过被子掩在口鼻处。
医院被子的味道都是消毒水味,但是寇娆不介意,因为二手烟的味道更难闻。
寇娆听着咬字不清的重金属音乐,心想自己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难不成是酒吧卖唱的不成?
她丝毫没有察觉,远在第一张床边端坐的人,手中握着手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
慎语菱打着游戏,一条腿吊的老高,屏幕隔一会儿一个Ace,气的她跳脚,但是脚已经没法跳了。
慎语菱佯哭说:“亲爱的,对面野王蹲我。”
方欲杪怔了一下,才回神,接过递过来的手机,心疼说:“别气,我替你报仇。想要它死几次?”
慎语菱默默比了个手势。
十八。
第 3 章
第三章/
寇娆再次醒来时,是被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吵的。
若是平常,隔壁床的大爷肯定跳脚,但今天有点特别。
因为爱喷烟的大爷,正跟那噪音制造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寇娆揉着眉心,掀开被子,在脖子上解几乎缠绕成圈的耳机线。
解完耳机线,又哼哼唧唧在床上摸索手机。
她只是不小心听歌睡着了,不是把手机当垃圾扔掉,怎么就是摸不到?
慎语菱方才手滑掉地的水杯已经被方欲杪捡起来,接了一杯水,重新塞在她手里。
她跟隔壁床大爷正在探讨,涉世未深的歌手被骗去卖唱,最后醉的一塌糊涂之后有可能发生的事。
慎语菱一边详听大爷的见解,一边看曾经的情敌盲目无助的可怜兮兮样。
慎语菱心情好的不得了,喝了一口水,看着女朋友给自己拿了五杀,只觉得美好的心情又被锦上添花。
方欲杪一局打完,把手机递给慎语菱,说要去一趟卫生间。
慎语菱乐呵呵地点头,修长指尖点着自己的朱唇。
她在索吻。
方欲杪不是没有素质,色令智昏的人,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事能做还要分一分场合。
她觉得慎语菱不是一个不注重行为和影响的人,只说了一句注意影响,就出去了。
慎语菱眼神有些幽怨,撅着嘴,小声嘟囔,“病房不是有公共卫生间吗?”
那边,靠窗病床上的寇娆有些好气,甚至怀疑自己手机是不是真被自己扔了!
她怎么就是摸不到?连耳机线都摸不着了。
隔壁床的大爷见状,准备提醒她一句,手机在床边,你耳机线垂地了。
但是话没说出口,就被慎语菱拉着手臂,撒娇卖萌一通。
“大爷,说完嘛!方才说了一半,大爷下面的呢?”
慎语菱的声音很好听,萌里萌气,带着微弱的萝莉音,五六十岁的大爷哪里遭得住!
等寇娆敢两手往最外边摸的时候,终于摸到了,只是摸的位置不好,手机啪一下掉地板上了。
她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她才不敢朝床外围碰。
隔壁喷烟的大爷,见状有些痛心疾首,要替她捡了手机。
这回慎语菱倒没在阻止,因为方欲杪已经上完卫生间回来了。
大爷说:“唉,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手机屏都摔碎了!”
寇娆倒了谢,摸着屏幕,的确有些剌人的触感。但是也没法子不是?
她想着等护士来了,掏钱请求对方帮她换个手机膜。
慎语菱看着寇娆傻乎乎的模样,笑的兴意阑珊,方欲杪不语,看着寇娆的方向,眉头微皱,稍纵即逝。
*
晌午,照顾寇娆的护士又带着一身香水味姗姗来迟。
因为,隔壁床的大爷和门口第一张床上的慎语菱早已经吃完饭了。
寇娆发现,这个护士特别奇葩,因为她总是姗姗来迟。
而且,总是踩着噔噔响的高跟鞋,带着各不相同的男士香水味姗姗来迟。
护士照例给她摆好饭,等她吃完,然后将她扶在轮椅上,推她去医院的一个花园里晒太阳。
寇娆的腿没断,但她遭遇车祸之后,有轻微的PTSD,中文名是创伤应激障碍。
寇娆醒过来那几天,双腿几乎跟残废没什么区别。
她双脚沾地就会腿抖。
经医生心理开导过后,症状好了不少,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勉强着地了。
护士找人帮忙把她挪到长椅上。
今天的长椅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今天的太阳好像也没昨天的大,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风也是不一样了。
吹过来时,带着浓郁的女士香水味,幽深而又魅惑的紫罗兰。
方欲杪掰开她握着手机的长指,淡淡说:“我给你换个手机膜。”
寇娆啊了一声,说原来是你啊。
她这又才想起来,自己忘记跟护士说手机的事了。
寇娆匆忙攥紧手机,不想给。
你朋友不太喜欢我,你为什么还要帮我换?
寇娆说话时,双眼睁的很大,圆溜溜的眼睛,黝黑而又涣散。
睫毛扑簌的像是两把小蒲扇,俏皮的紧。
方欲杪蠕动着嘴唇,没说是为了补偿。
“她是她,我是我,我没有爱屋及乌的习惯。”方欲杪像是确定地点头,压重了音调说,“我说过,我们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是了。
寇娆想起不太久远的记忆,昨天她们还在此处说过话,尽管说的不多。
寇娆闭着眼睛,拇指摩挲着遍布裂纹的手机屏,问:“你出去买的多少钱?”
我转给你。
方欲杪重新掰开她的手,把手机拿过去,安安静静地给她贴了膜。
方欲杪从来没自己贴过水凝膜,只是走时跟店员学了一下。
她贴的有些手忙脚乱。
寇娆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一坨黑影模糊不清地在她旁边弯着腰。
寇娆突然说。
“你是我要好的朋友,那你知不知道我家人啊?知道我平时的习惯是什么?”
“我有什么爱做的事吗?”
这些个问题足够方欲杪想上一天。
想到答案时,她自己都是错愕的。
寇娆有没有家人?
有啊。
因为出/柜,寇娆与家人决裂,断绝联系,做了第一件让她觉得疯狂,令她五脏六腑全身巨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