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气鼓鼓道:“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男人生得极为俊美,就是如纸苍白的脸色像鬼一般,一头到脚踝的墨发披散,暗眸比夜色还凉,说话天生一副欠揍的语气,“上次那个欺负你的流氓心思龌龊得很,不算人,而方才那两个本就不是人。”
“你……”
唇红齿白的少女被气得脸颊生出红晕,不再搭理他,上前查看小狐狸的伤势,“怎么身上这般冷?”
她恶狠狠地瞪向身侧的男人一眼,“是不是你干的?”
男人上前嫌弃地踢了小狐狸一脚,冷漠依旧,“不是,他寒毒发作了。”
“寒毒,什么寒毒?”
男人朝四周看了一眼,似乎在找什么人,“奇怪,我刚才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少女一脸好奇,“什么人?你的朋友吗?”
“算是吧。”
“咦,真是稀奇了,我认识你这么久,头次听说你有朋友。”
“嗯,就她一个”,北冥虽然为人冷淡,但性子倒是直来直去,看向身旁的青衣少女,眼中难得多了一抹温柔,“你以前也很喜欢缠着她。”
“啊?你又要胡言乱语说我以前是天生的神仙吗?”
“没有胡言乱语,你本来就是,等你死后重回仙班就知道了。”
“呃,那阿城呢?阿城那么厉害……”
也许这就是命数,即便碧落凡尘,叶安禅还是遇见了元城。
北冥不悦地挑眉,“他再厉害,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不喜欢你,要娶别人为妻,就算这样你也还喜欢他吗?”
叶安禅失落低眉,未语。
北冥也不再逼问,指尖生出一丝微寒,缓缓用寒冰将小狐狸冰封住,大手一挥便收入衣袖中,若不是看在上邪的份上,他绝对不会多管这只畜生。
叶安禅急道:“不用给他治伤吗?”
北冥:“治不了,我暂时将他冰封,姑且保他一命,等你历完劫回到天上,将他交到众神殿,自然有人会医治他。”
安禅眼角一抽,一头雾水道:“啊?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北冥淡漠道:“不长,以你凡人的寿命来算,也就几十年而已。”
叶安禅:“……”
这几十年对于北冥这种活了不知多久的老怪物而言,不过就是弹指一瞬间,当真算不得什么。
但在凡间这匆匆几十载,足够他们所有人经历各自安排好的宿命,那或明或暗的命途、恩怨纠葛的生死、无从抗拒的因果,有的时候一眨眼的变故便可改变一个人,更何况是几十年。
天道亦是轮回,不管你如何挣扎,结局早已冥冥中注定。
从越人跌入深渊的那一刻……
从安禅握着掌中石掉下轮回台的那一刻……
这洋洋洒洒的棋局,只为静候众生入瓮。
第37章 惊鸿
原祈国都,秦楚妓馆。
作为原祈国最生意红火的风月之地,秦楚妓馆最近新请了一位当红的说书先生坐堂,在馆中央特意为他搭了个说书的台子。说到底,是因为原祈国人皆有个毛病,那就是八卦,最爱听那说书先生天南地北地胡诌。
啪的一声,惊堂木一拍,世间之事皆是娓娓道来……
“话说,咱原祈国中有四名士:将军无救,国师有道,公主倾城,白衣惊鸿。第一位说的便是大将军范无救,昔年领兵五千,凭两把开山斧,便击退中原敌军十万,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第二位讲的是当朝国师长孙有道,无极道观的观主,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生得玉树临风,凌凌仙人之姿不可犯,其人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乃是我原祈国千百年最有望成仙的修士。第三位便是陛下幺女,封号倾城公主,其貌无双,十五岁那年一舞动天下,惹得中原十国皇帝求娶,愿割地一半以江山为聘……”
堂下的一名嫖客一边与怀中女子调情,一边大声吼道:“不对啊,倾城公主不是十年前病逝吗?再说她一介女子,怎么能算在四名士里?”
说书先生嘿嘿一笑,“这位公子你有所不知,倾城公主不但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还曾领兵打仗,当年就是因为十国皇帝见求娶无望,才派十万大军围攻原祈国。此仗中大将军范无救领兵,公主亦向陛下请战,一身戎装做了先锋官,英姿飒爽,杀得敌军片甲不留,哪个男儿比得过?而且,据说咱们这位的公主曾受过一位神人点拨,十分有仙缘,好多人都在传公主并非病逝,而是早已得道成仙!”
嫖客大笑,“哈哈哈,那岂不是比国师还厉害!”
有人不满道:“别打岔,还有最后一位白衣惊鸿呢。”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润嗓子,笑呵呵道:“要说这最后一位,来头可是大了!乃是天上仙君转世,当年一出生便天降五彩祥云,百鸟朝贺,自幼便被国师大人带入无极道观修行,十五六岁的年纪修为已和国师不相上下,可谓天赋异禀,重回仙班那是早晚的事情,也是咱原祈国的幸事!据说,其人生得日月之姿,清风松竹之貌,常年一身皓皓白衣,名曰顾惊鸿。”
二楼玉冠挽发的道袍小生倚着栏杆轻笑,“惊鸿,他们在说你呢!”
他身侧一袭白衣的少年神情冷淡,雪白的玉腰带上系着一串金铃,无动于衷道:“师兄,我们尚有要事。”
“也是,差点耽搁了正事。”
说完,两人并肩朝二楼最华贵的厢房走去。
师兄瞧着回廊里勾肩搭背、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不由抱怨道:“范将军也忒荒唐了些,竟然约两个修道之士在这烟火之地相见,真是……有辱斯文……”
很不赶巧,前面带路的人刚推开厢房的门,屋中的范将军又是个习武之人,听力超群,闻言嗤鼻一笑,嘲讽道:“正经?要老子说,上阵杀敌、马革裹尸方方是男儿最正经的事,整日蜷缩在道观中痴迷于悟道修仙,把自个养成文文弱弱的小白脸才是顶不正经的事情。”
师兄一脸尴尬,抬头朝屋里望去,便瞧见一个衣襟半开、露出大片胸膛的男人,身材魁梧,呃,还有点胖,尤其那大肚腩,不过面相凶狠恶煞,一看就是战场杀伐之人。他怀中还搂住一名细腰酥/胸的美人,媚态横生,师兄的脸一下就红了。
顾惊鸿倒是面色如常,见如未见,淡然地落座在席位中。
范无救盯着进门的白衣少年,指着他道:“小子,你不错。”
范大将军天生热血豪迈,和鬼神那一套犯冲,平生最看不惯神神叨叨的修士,整日装神弄鬼的,不干点实事,哪里有保家卫国、护佑子民来得痛快?不过顾惊鸿此人却瞧着极为顺眼,还真有些仙君风范。
小鸡仔似的文弱师兄被范无救嫌弃地瞪了一眼,也急忙落座,开始好声好气地与他搭话。
范无救则不愿搭理他,对屏风后的素衣琴师道:“必安,弹一支你拿手的曲子,一会儿若是累了,便去歇息,不必理会我们。”
谢必安,秦楚妓馆里最好的琴师,不,应该说是原祈国乃至天下最好的琴师,其父是个谏官,因直言进谏触动君王被下狱,唯一的儿子也被株连,被官府强制到这污秽之地为琴奴。
他与范无救有自幼长大的情谊,更是知己,只是谢家的罪是陛下钦定,范大将军想将人赎出秦楚妓馆都无能为力,只能暗中护着。
素衣琴师起身行礼,“谢大将军。”
举止得当,不卑不亢,亦是个人物。
清灵的琴声缓缓流出,令人听了心旷神怡,就连素来冷淡的白衣少年都不由多看了两眼谢必安。
范无救举杯道:“来,老子向来不会说什么客套话,陛下亲自下旨将长安街的事交由本将军和无极道观一同处理,既然国师在外修炼未归,你们这两位高徒便替师傅辛劳一趟吧,不过……哼,千万别让本将军知道你们没点真本事,老子生起气来,可不管你们是不是国师的弟子。”
白衣淡定地品了口茶,冷冷道:“大将军不妨说说长安街如今的情况。”
“还能有什么情况?有进无出,有去无回,邪门得很!整条街再长也就三里地的破地方,进去的人却怎么也出不来。见鬼的是,明明街外还是艳阳高照的,可你站在街口往里面看,整条街好像笼罩在一片黑漆漆的迷雾中,阴森森的,根本什么都看不清!白天还好些,一到夜里就什么声音都有,女人的哭嚎声,男人的谩骂声,小孩的惨叫声,还有磨刀声和鞭打声……离长安街近的几户人家都搬走了,说夜里再听下去非魔怔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