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司徒突然拽住上邪的衣角,笑嘻嘻道:“你定然知道缘由,给我讲讲呗!”
上邪本不愿提那闹心的旧事,但架不住某少年死缠烂打地央求,使劲浑身解数,没皮没脸的德性也不知学了谁?
最终红衣无奈解释道:“当年妙庄灭国,萧观音于菩提道场飞升,万般血海烧就一朵佛莲,有功德不假,亦有罪过。故而,观音虽位列西天,但尘世命中的非因果未断,便用一滴血和着泥土,造了个泥人,捏出与她无二的容貌,以赎罪过……”
可惜,血和泥捏出的人纵然有灵,却心智不全,天生痴傻,不招人待见。
“那泥人就是后来的阿痴?”
“对,萧观音尘世因果的源头是白泽,所以她将泥人送来南荒,送到阿泽身旁——平执念,断孽缘。佛家有个说法,人生来是带有业障的,即是原罪。那滴血中有凡人观音的爱恨嗔痴、七情六欲,所以小阿痴自见到白泽的第一眼起,便没缘由地喜欢他,想亲近他,为此折上一生,折上性命……”
有人的生来就是业和罪的化身。
司徒皱起眉头,“虽然白泽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听说他后来被挖了内丹,丢到妙庄国人的亡魂前受尽折辱和酷刑,也算是了结罪过。泥人替身这种事情,对他和阿痴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上邪:“这你应该问他们自己,冷暖自知。”
司徒叹息一声,“之前壁画中的前尘往事瞧着,白泽也不是很喜欢阿痴姑娘。”
长思插嘴道:“当然,终究是个替身,怎么能和真人比?况且,还是个孩子心性的傻子!”
上邪笑着摇头,“旁人说千句万句,终究要看他们自己怎么想,无奈的是这两人所想亦不一致。在观音看来,此举能断掉两人的尘缘,于人于己皆是有益。但在阿泽看来,小丫头不过是观音为了摆脱他,捏的假人而已,所以千般嫌万般厌,待她并不好。”
司徒愤慨道:“可阿痴最后为他而死!”
众人久久沉默,窟洞里只剩嚓嚓的脚步声。
元城手里不知何时摆弄着一尊巴掌大的观音像,随手扔给了上邪,意味不明地笑道:“我觉得不像。”
上邪慌乱接住,“嗯???”
元城指了指佛像的眼睛。
她盯着那尊小观音像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好像……真的不像!
生得别无二致的两人能有什么不同,大抵只有眼眸,一个慈悲清明,一个天真无邪。
众人顺着窟洞长道走了良久,好不容易看见了出口,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司徒小朋友一个激动没绷住,嗖的一声冲了出去,抬头四周一瞧,差点给跪了。
竟然又是一座千佛窟!!!
与之前那座不同,这座千佛窟中的观音像姿态各异,有站着的、坐着、侧卧的,有锦绣华服的、素衣布鞋的,皆是笑面如花。
有弟子见了,眼前一黑,“天啊,这地下到底有多少座千佛窟?”
有一种此生都走不出去的绝望!
“小公子,你怎么了?”
要不是长思手疾眼快,红衣这会儿必定脸朝下摔个华丽,他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这人身上的刺骨冰凉,明明只扶了一把,却感觉手倒要冻掉了。
上邪脸色灰青衰败,眉宇间的生气迅速流逝,抿唇不言,一副强忍不适的样子。
鬼帝上前看了看,刚要说话,被老板娘抢了先,她比越不臣待遇还是好点的,至少没堵住嘴。
女鬼笑吟吟地挤兑道:“小郎君这副身子骨可真奇怪,明明是个死人,却还能喘气,啧啧……聻之狱阴气深重,对你这种半死不活的人来说最是煎熬,亏你撑了这么久,一声都不吭。”
忽然间,窟中的鬼火烧得特别旺,一股恶臭味从四面八方的洞穴传出,鬼帝皱眉道:“戒备。”
话音未落,有几名弟子脚踝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黏黏的,极为恶心,猛地将他们拽趴拖走。
“啊,什么东西?”
“救命,快拉我一把……”
“小公子!!!”
长思惊喊一声,还是没拽住上邪。
若是往日,再厉害的怪物也没那么容易抓到千古第一祸害,但谁叫她点背呢!
一溜烟的功夫就被拖进了一处矮小的洞窟,鬼帝和元城这种身量高大的男人想进去救都难。
被触手拖行的过程中,上邪身上冷得不行,面上却异常镇定,不是她吹,实在命硬,她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惹她?
当触手把她拽到另一座千佛窟中,方才淡定的某人脸瞬间就绿了。
还特么真是个不长眼的!!!
窟中高台上蜷缩着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压根没眼,跟坨屎一样,毫不夸张,那色泽、味道绝对平生罕见、性感动人,还长着十几只软趴趴、黏糊糊的触手,在半空中张扬舞动。
哇的一声,上邪活生生被膈应吐了。
怪物:“……”
它不要尊严的吗?
怪物愤怒地蠕动着,挥动着触手,大显神威地奔她而来。
上邪如今浑身僵冷得动弹不得,几乎是一种下意识,攥着脖上戴的红豆项链,闭眼瞎喊道:“顾轻……”
心诚所致,神从天降。
那袭孤高清傲的白衣从窟顶落下,翩翩若霜华,手持皆白剑,狠狠刺入怪物体内。
怎料那破玩意“皮薄馅大”,一剑刺破,体内深褐色的脓水爆裂喷出,如潮水般向低洼处涌去。
上邪还没看清那极致唯美的画面,顾轻已经横抱起她,飞上佛窟中一处干净的洞窟入口。
白衣的胸膛很暖,就像一个暖炉,上邪抱着不舍得撒手,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恍惚间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冻得唇齿发颤,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白衣堵住嘴,唇齿相交。
顾轻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收紧她的腰,那力道足像要把人揉进骨血里永不分离。
上邪瞳孔微缩,感觉体内注入一股暖流,四肢百骸如阳春解冻,顿时明白顾轻在给她渡阳气,便也不矫情,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打算多吸两口。
毕竟被冻僵的滋味不好受!
谁知这个举动仿佛戳中了顾轻的那根弦,原本温柔宠溺的吻突然强势霸道起来,半点不饶人,直到最后上邪的嘴都肿了才放开。
两人鼻尖相蹭,呼吸交缠,颇为缠绵悱恻。
顾轻的唇有意无意擦过怀中人的耳垂,声音低哑克制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上邪脸上终于有了血色,还生两团红晕,笑道:“没有,刚刚好。”
顾轻吻了吻她的发髻,未言。
上邪抱着他的腰身,眼睛亮亮的,“真的,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我见了都欢喜。”
顾轻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小骗子,总哄我。”
上邪笑弯了眉,“那你听了高兴吗?”
白衣松开了她,改去牵她的手,领着人往洞窟里走,又恢复了那禁欲高冷的模样,一本正经的,看得上邪更想逗他。
“顾轻说话嘛……你高兴吗……高兴吗……”
良久后,顾轻低声回了一句,似有些羞涩,“高兴。”
上邪噗嗤一声笑了,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以示回应。
她乐昏了头,两人在暗道里走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顾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救人。”
上邪眼睛一转,喜道:“你知道华止他们被关在哪里了?”
“嗯。”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问道:“顾轻,我有件事想问你。”
白衣温声道:“你说。”
这么好脾气的样子,搞得她都不好意思问了,偏偏嘴欠地说出了口。
“为什么修魔道?”
顾轻顿了一下,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慌乱焦虑最终都化为沉默未言。
可上邪却读出了他的意思。
——为你成神,为你入魔。
她忽然一阵心疼,认真道:“顾轻,你嫌弃我吗?天煞孤独之命,六亲缘绝,小时候把仙界搞得鸡飞狗跳,长大后把三界搞得鸡飞狗跳,臭名昭著,千人骂万人骂……”
顾轻周身一冷。
上邪只觉眼前一花,后背抵在石壁上,某人蛮不讲理地吻了上来,堵住她接下来的话,还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唇角,这回答再明显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