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乐仪刚才一直在旁边安静看着,此刻才插话:“正好你们两个同姓。”
唐湖白他一眼:“人家姓唐泽。”
不愧是当过戛纳评委的国际导演,敢提出让演员扮演一个“黑玫瑰上的露珠”……这玩意儿到底怎么演?
她又想起之前跟楚导合作时被他用量角器规划表情起伏,每分每寸都计划到极致,干脆露出含蓄的微笑。
羞怯又风韵十足,一看就是初尝人事的新婚妻子。
“太含蓄也不对,你现在属于白玫瑰,我要的是黑玫瑰,而且你笑的太灿烂,在戏里老公早就死了,你是一个寡居女人。”
楚鹤连连摇头,过来帮她摆站姿:“身体的曲线再S一点,你理解那种典型的日式审美吗?例如和服,全身上下裹得都很严实,只露出一截脖颈,而那截细白的脖颈就是男性的**体现,他们就是据此想象出S曲线的……你也要想象自己全身都笼罩在黑纱之下,这层束缚就是男人强加给你的审美,要想办法透过它来展现自己的魅力。”
“全身裹黑袍还得色l欲逼人?”
唐湖仔细琢磨片刻:“……这也太不清真了。”
楚鹤气得转身:“魅力!我要的是独属于年轻妻子的魅力,不是女人也不是女孩!”
唐湖摊手:“那我怎么才能有少l妇魅力呢?要不要让我看两遍《少x白洁》学习一下书里的穿搭,粉色凉鞋配肉丝袜什么的。”
这届导演毛病真多,要么喜欢清纯少女,要么喜欢黑玫瑰少l妇,然而她只想当一个安安静静的有钱人。
楚鹤满脸迷惑:“那是什么书?”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一说。”唐湖赶紧改口,后退三步开启[戏精附体],重新说台词。
这一遍的表情动作都比之前好了许多,总算有几分“黑玫瑰上的露珠”那般堕落又楚楚可怜的美感。
楚鹤的表情有所缓和,点了点头,在唐湖自顾自说台词的间隙中插话:“最近几个月你是不是完全没有夜生活?”
“……!”
唐湖瞬间变成哑巴,艰难的看了乔乐仪一眼:“导演,这里还有一个大老爷们,你问问题可以有点名家风度吗?”
“什么风度,说的好像你们经历过的那点事情我没经历过一样,什么红男绿女,都是我当年剩下的。”楚鹤傲娇地冷哼一声,过瘦的体态看起来仙气飘飘,“好像也没听说你和谁传过绯闻,经纪公司还不让你谈恋爱吗?”
他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之后又出国留学,在90年代思想就与国际接轨,虽然热衷本土文化,但对西方那套也来者不拒。
最讨厌现在的年轻人,看个情l色电影都遮遮掩掩的,也不想想他作为过来人怎么可能没见识,那部电影搞不好都是他以前练手拍的。
“不是公司的问题,经纪人又不管这个……”唐湖僵了片刻解除技能,彻底演不下去了。
楚鹤一针见血:“那就是你没有魅力。”
“说话要讲良心,想约我的粉丝都能从这儿排到横店去了,我没有魅力?”唐湖完全被戳中痛处,“不是每个成年人都这么热衷骄奢淫逸的好不好,我们更喜欢做有社会竞争力的事情。”
楚鹤抱臂,手掌托着下颌:“其实适当找几个男朋友对艺术类工作更有利,毕加索每换一个情人都能让艺术造诣更上一层楼,我觉得你的演技现在也到瓶颈期了,严格来说很成熟,和以前没有差别,但就是因为没有差别,才让我觉得不好。”
“……”
唐湖悲从中来地仰头,“我现在给你表演一个对月狼嚎行不行?”
好不容易火了一把,其他明星都在这个时候拼命接综艺刷脸,但她要在剧组待上小半年不说,还得接受来自导演的嘲讽,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骄奢淫逸,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向往的词汇。
然而她每次以往这方面发展,就跟十二月份的广州一样,天天降温却屡次入冬失败,每回都只差临门一脚。
……这是什么道理,现在入冬失败还不让演少l妇了?
楚鹤品评她现在的表情,矜持地点点头:“很好,这种欲求不满的表情才是我要的,你可以把握现在的心情重点挖掘一下,然后运用到表演中来。”
唐湖瞬间恢复正常,神情复杂地眯起眼睛:“……楚导,我一直敬重你是个艺术大师,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呢?”
第189章
秋风乍起。
唐湖在第二天才在影棚见到男主角, 搭戏的演员叫程加君, 眉目坚毅,和这部戏的警察人设相当吻合。
“你好。”
唐湖跟他还不熟, 打过招呼便坐在面前。
“你好,现在就开始吧?”程加君规矩的双手搭在膝盖上, 拿着剧本却不看, 看来已经将台词背得滚瓜烂熟, “——受累问一句,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唐湖迅速低头做逃避状:“没关系,我不认识他。”
“可是……”
两人刚演了没几分钟,却被导演打断。
楚鹤站在两人之间:“你现在的坐姿太正经了, 这不是去警察局接受审问, 可以更放松一点, 要像潘金莲勾引武二郎一样对他放电。”
唐湖摊手:“我不是潘金莲。”
“……”
楚鹤阴沉的盯着她:“玩梗很有意思是吧?”
“没有没有, 我连什么是梗都不知道。”
唐湖使劲摇头恢复正经, 最近被资本主义堕落腐朽的思想侵蚀, 动不动就琢磨骄奢淫逸, 急需靠谱的艺术家拯救。
多方磨合了一个月有余,终于在冷热适宜的秋天正式开机。
故事为了规避审查,设定在一座架空大都市, 不能找知名建筑来拍, 一半实景一半特效, 所以初期剧情在T市拍摄。
唐湖跟着剧组去了片场, 取景地是条上个世纪留下来的洋式建筑街, 非常适合营造与现实的疏离感。
——少l妇同志要在这里杀人了。
……
“action。”
唐湖开始在昏暗走廊里奔跑,穿着白色平底学生鞋,扮相清纯,和熟女气质截然相反。
在她身后,有个异常高大的黑影穷追不舍,每经过一盏灯就会将其熄灭,整栋房子越来越暗。
“嗬,嗬……”
唐湖慌不择路的闯进一间办公室,反锁上门,四处巡视一番就往办公桌下躲,还弄掉了一本物理教科书。
危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咔哒一声门锁打开,一个黑沉沉的高大影子站在入口处,略一犹豫便向她走来。
……救我!
唐湖捂着嘴巴瑟瑟发抖,眼底绝望欲死,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双大手,在她尖叫出声的那一刻,将她拉到明亮安全的新地方。
这里似乎是间医院。
乔乐仪双手搭在唐湖的肩膀上,低头哄劝:“不要害怕,去面对他。”
唐湖泪流满面地摇头:“他来了,他来了,救救我。”
“这是你的世界,没有人比你更强,他也一样,只要你不再害怕,就能战胜那个人。”
“我做不到,没有人能打败他。”唐湖绝望地跪了下去,完全没有反抗意识。
乔乐仪叹了口气,俯身贴在她耳边念出魔咒般的三个字:“醒来吧。”
画面推移,唐湖睫毛一颤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令人放松的疗养沙发上,刚才种种都是梦境。
“还在做那个噩梦吗?”
梦里的救世主乔乐仪坐在她身旁,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将模样衬得愈发斯文,递给她一个玻璃杯:“喝些热水吧,你刚才出了不少冷汗。”
唐湖艰难地点点头,双手捧着杯子,将身体蜷缩起来:“好……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他想抓我。”
“那么你知道他抓你的目的吗?”
唐湖沉默片刻才回答:“他想要……侵l犯我。”
“抱歉,我这么问或许不合适,但请你配合医生的工作。”乔乐仪将声音放得轻而温柔,“他成功了吗?”
唐湖厌恶地蹙起眉头:“有一次成功过,我没有逃掉……我是说在梦里。”
在那个永恒的噩梦之中,她只是个无助的小女孩,被恶人追赶着四处奔逃,在没有出口的大房子里迎接命运。
乔乐仪在病历上速记她的反应和谈话内容,将摘掉笔帽的钢笔塞进她的掌心里:“如果逃不掉的话,你自救的唯一方式就是……杀掉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