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甯一怔,覆上他的手道:“你这几天睡糊涂了。”
萧珩淡笑,看她的目光和以前微有不同,他的眼里分明在笑,眉间却总有郁郁之色,笼着一股轻愁。
岳甯道:“我会一直对你好。”
他眉间郁色淡去,眼神颇为惊喜,岳甯又舀一勺药送到他嘴边,他却小心翼翼从她手中接过药碗道:“我自己来吧。”
药有些烫,只能一勺一勺喝,他时不时抬头看岳甯一眼,生怕她眼里流露不耐。
岳甯看他喝得急,蹙眉道:“你喝这么快做甚?喝慢点。”
萧珩便依言放慢速度,喝完药后他渐觉困顿,这几天头一直微疼,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他慢慢阖上眼小憩一会,忽觉两人交叠的手微有抽动,他立时睁眼,“阿甯,你要去哪里?”
岳甯道:“安神药没了,我再去药铺抓几服回来。”
萧珩闻言长松一口气,却不想放开她的手,睁着眼看她,似怎么都看不够,岳甯心弦一动,俯身在他唇角亲一口,道:“在这等我回来。”
萧珩面颊红了红,犹豫一会,坐起来道:“我和你一起去。”
岳甯强硬摁下他的身子,命令道:“你在这哪儿也不许去,至多小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萧珩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的手,她出去掩上门时,还看见萧珩的视线未从自己身上离开。
岳甯从药铺抓药回来,桥上有一魁梧大汉正和莫云中争执,她放慢脚步,束耳倾听,两人吵的面红耳赤,那大汉猛力一推,莫云中身形立时不稳,竟从桥上翻下去,眼看就要落入水中,岳甯旋身一跃,临空把他拥入怀中带回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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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莫云中垂眸, 失神望着她的双眸, 那双明媚的眸中染上笑意后愈加好看, 她调笑道:“你就这样想占我便宜,还舍不得离开吗?”
莫云中闻言立时红了脸, 这才察觉二人相贴的身躯,手忙脚乱的从她怀中退出来。
岳甯走到魁梧男人面前,那大汉身形高大, 极为强壮,少说也有一百来斤, 她竟然单手拎起大汉的衣领,那大汉双目要瞪出来, 惊得拳打脚蹬,毫无还手之力, 岳甯把人举起来扔下河里,那条河不深,大汉在水里扑腾几下就游上岸, 他自知这女子的恐怖之处,实在不敢多加逗留, 灰头土脸的跑了, 哪里还有方才推莫云中的气势。
莫云中还在为方才一幕震惊, 简直不敢相信她看似柔弱的身板竟有这么大气力。他走上前去拱手道谢:“感谢姑娘出手相助, 在下莫云中, 不知在下是否能知姑娘之名, ”他生怕岳甯误会, 补道:“别无他意。”话虽如此,他心田升起从未有过的悸动,柔柔软软,说话声都轻了许多。
她道:“岳甯。”
莫云中从善如流道:“岳姑娘。”这个名字在心底浅浅发烫,他目光禁不住追随她,见她似要离开,有心想留下她,忙从怀中取出昨晚的一两银子,追上去道:“岳姑娘,这是昨晚你给的一两银子,我要不得,请你拿回去。”
岂料姑娘却道:“我给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你既然不想要就扔了便是。”
这对话仿佛在哪里听过,莫云中没认出岳甯就是一年前的黑衣女子。他执意不肯收回去,也说不上心底从何而来的不舍,只知道他若是收回去,就再也没有跟着她的道理。
岳甯走了几步,莫云中依旧跟在身后。她无奈回头,好整以暇的看他。他脸上有些难为情,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把羞于启齿的话说出口:“姑娘,敢问姑娘家住何处,我、我……”
岳甯看他目中浮动的浅浅情愫,微微失神,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沉声道:“我已成亲了,昨天伴在我身旁的,是我丈夫。”
莫云中啊一声,有些无地自容,目光也不知要往哪放,低声道:“原来这样。”他一扫面上的失落,手却不觉揪着袖子下摆,似衷心道:“难怪你们二人看上去这么般配。”
岳甯别开眼不去看眼前失落的人,她不是不心动,如果她不心动,前世怎么会为他抛弃萧珩。她在碰过莫云中之后,除了萧珩再没碰过旁人。
她那时于他用情不至一往情深,却也付出真心,若说前世她心底有五分情意,那么其中三分都悉数留给莫云中。他不像萧珩捧出所有真心的一昧付出与纵容,他只是默默陪伴的流水,淡如流水,温暖克制。于她来说,萧珩是年少陪伴至今的温情脉脉,蹇鸿舟是一时放纵的热情缠绵,那么莫云中,就像忽然走进心底的月光。
而这缕月光短暂停留,恰在情浓时骤然消散,岳甯失意时不是没找过和莫云中眉眼相像的少年,他们图的不过是荣华富贵,名利权势,全然看不见眼底的真心,起初他们要什么,岳甯便给什么,几次后就觉索然无味,再提不起兴致,若她没了教主之位,又有谁甘愿自荐枕席,倾心以待?
她那时以为这辈子便是守着奉月教荒唐度漫长时光,全然不去在意另一个憔悴的人,冷冷清清守着窗子盼着她的身影。直到他温热的血洒在她脸上,溅进心底,唤醒那段还未彻底断去的情缘。
可她依旧本性难改,这辈子到底还是因蹇鸿舟负了他。
莫云中隐去尚浅的情意,笑道:“那岳姑娘,今天就再此别过了。”
那段清浅的情意亦如流水轻轻流走,莫云中转过身,眼睛看着河堤的翠柳,他步履极慢,一步一步踏在青石板上,他想起岳甯带笑的眼,却有些怅然若失,仿佛有什么属于自己的在悄悄离去。
他手抓紧石栏,蓦然转身,岳甯还站在原地看他。莫云中道:“岳姑娘,我能否送你一程?也不知以后再见又是哪一天……”他话未尽,岳甯已明白他的意思,他站在石桥上看她,秀雅的眼含着细微的期盼。
岳甯与他遥遥想望,二人目中情绪盈动,相交间流连辗转,她心绪微动,率先垂眼笑道:“走吧。”
莫云中一喜,几步过来伴在她身侧。二人静默无言,却默契的走得很慢,岳甯拎着那包药,心也随着药包起起伏伏,她侧目而视,哪想到他也正悄悄看过来,彼此目光撞个正着,他脸上微红,眼底泛起笑意,别过脸,那点笑意蔓延至嘴角。
岳甯看着他笑,“你怎么卖起字画了?”
“为了养活自己。”
岳甯一怔,莫云中淡道:“说来也奇怪,一年前我遇见一个姑娘,不说缘由就塞了我一袋银子,我追出去后就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岳甯无奈道:“既然她愿意给你,你收着便是,何苦要为生计奔波。”
莫云中认真道:“我不找她问个清楚,这钱我一辈子都不会用。何况我自己便能养活自己,作甚要拿人钱财?”
岳甯在心中叹气,此时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闷雷滚滚,滂沱大雨倾盆而至。岳甯下意识牵着他的手躲进屋檐,她自然的松手拍打身上淋湿的地方,还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劲,而莫云中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手指微拢,他抬头看檐外烟雨朦胧,两人狼狈挤在狭小的屋檐下,明明是极不快活的事,他却忍不住轻抿笑意。
雨滴淅沥沥拍打屋檐,萧珩从梦中惊醒,窗外暴雨未歇,阿甯还没回来,是不是在外头淋湿了。萧珩着急的下楼找掌柜买两把伞,一头匆匆冲进暴雨之中。
他对扬州城并不熟悉,也不知岳甯去的哪家药铺,执着伞茫然在街上四处寻找,雨势太大,他找了两条街,一柄纸伞根本挡不住雨势,他几乎全身湿透,正满心焦急时,就看见河堤对面岳甯和一男子躲在屋檐下。
待看清那人的脸,萧珩几乎要把伞柄捏碎,他的脸白的可怕,清澈的眸如笼上浓墨般黑沉,他就一直看着他们,阿甯竟然也没发现他,抬头对那人笑,那人低下头,唇边漾开浅浅的笑意。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又是莫云中,又是那样的笑容抢走他的阿甯。
而阿甯又骗他一次。前世不知几次谎言哄得他团团转,哄得他以为是自己误会她,到最后连他也自己骗自己,骗自己阿甯迟早有一天会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