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阿姨也去镇上。”白阿姨摸了摸我的头,笑了笑。
她竟然答应了?我如坠云端,这个消息太让人激动了。
“是吗,那太好了,我们也恰巧今天下午去镇上,要不是我儿子忙,昨天就走了。”奶奶笑道。
这么一说,我倒真的要谢谢让我爸爸忙得不可开交的人了。
“阿姨,我也不瞒您,我去镇上是为了避祸,我把杨二贵打伤了,他醒来之后指不定怎么折磨我,我怕我受不住死了可咋整……我女儿还这么小……”白阿姨一只手死死地绞着衣袖,我看见她在颤栗。
虽然几天过去了,她手上的伤依旧赫然醒目,并且又添了几道新的伤痕。
奶奶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她也没想过白阿姨竟然是杨二贵的媳妇,而且还想跟着我们家一起去镇上,这无疑就是在惹火上身。
万一这杨二贵醒来打听到了,从此与我们家纠缠不清可就不好了,毕竟光脚不怕穿鞋的。
当然这些顾虑也是我长大之后自己想明白过来了,不过那时候我是万不能想的那么多。
“奶奶,你就让白阿姨跟我们一道去吧。”我扑到奶奶怀里,拿小脑袋蹭了又蹭。
白若云也抬起眸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奶奶的脸。
“杨二媳妇,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家那口子实在是太难缠了些。”奶奶依旧没松口。
“不会的,杨二贵他就是欺软怕硬的人,他不敢对您家怎么样的,真的……您就行行好,救救我们……”白阿姨猛地扑通一声跪在我奶奶面前,把我们三个人都吓傻了。
我听见了白若云哇地一声痛哭,我心里也无比难受,跟着白阿姨一起跪在地上哭着。
奶奶彻底慌了神,她忙将白阿姨和我拉起来,嘴里不停说着:“先起来,先起来……”
“杨二媳妇,你去镇上可有解决生计问题?”奶奶敛起了所有情绪,一张脸平淡无波。
“没有……我没文化,也没啥能耐……兜里一点点钱都让杨二贵抢了……连车费也没有……”白阿姨一脸茫然,满是窘态。
我想起了我那一罐钱,正欲开口,却被白若云小声地打断:“你的钱让坏人抢了……”
我气的直咬牙,心里又揪疼了一下。
白若云见我神色不太好,又补了一句:“小梦不生气,我妈说了,等我们有钱了一定还。”
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我从来就没心疼过钱,我解释说:“我在想那个坏人怎么那么坏。”
奶奶瞥了一眼我俩,难为情地说:“这样的话,我带你去镇上也没啥用,这个……”
我猛然想起了那天奶奶说过的话,我一拍脑门,笑着说:“奶奶,你不是说我跟你去镇上后,你就给我找个煮饭阿姨吗?白阿姨煮饭特好吃,真的,比饭店里的厨子还厉害勒!”
我这话还未落音,奶奶就伸出手在我屁股后边狠狠地掐了一把,我吃疼,不解地看着她。
“其实……我……煮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白阿姨有些坐不住,又站了起来。
“我不管,我就喜欢吃你煮的饭!”我摸了摸还有些刺疼地屁股,气呼呼地说。
“我妈妈煮饭很好吃的,奶奶,你就收了我们吧。”白若云伸出两只小胳膊,轻轻晃动着奶奶的手臂。
“阿姨,我不要工钱,我可以给你们洗衣煮饭做家务,什么活儿都干,我只求您收留我们,给我们个安身之所,让小云能上学,求您……”
白阿姨言辞恳切,卑躬屈膝,她这样子我看了很不舒服。
“奶奶!”我用力蹭了蹭奶奶。
我真的不想看白阿姨那低声下气的样子,因为白若云在一旁呆呆看着,我特别不自在。
我甚至觉得奶奶欺人太甚。
最后奶奶还是妥协了,我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奶奶并没有什么表情,转身去了卧室,给我爸爸去了一个电话,我也没闲着,拉着她们母女二人去了楼上。
我在妈妈卧室里翻出了一大堆跌打损伤的药,我扭开一瓶红花油,往收收心里倒出一些,然后拼命搓着,直到发红发热,最后均匀地涂抹在白若叶的膝盖上。
白若云被我揉的咯咯直笑,我也跟着开心地笑了。
“你的手也有些肿,还有你的脚。”白若云突然收了笑容,指了指我的手,又低头看了看我的脚。
“不妨事,嘿嘿。”我一甩头,满是骄傲地说:“我身体棒,不怕疼。”
白若云学着我的样子,也将红花油搽在我的手脚上,又揉搓了半天,把我痒的差点没笑抽过去。
白阿姨一个人坐在一旁静静地抹着药,满眼慈爱地看着我们。
我打开那扇抽屉,拿出了我妈留给我的零食,白阿姨食不知味地吃了一块,面色有些沉重,我知道她怕我伤心。
其实那时候的我,早已经不伤心了,满心满眼都是高兴,所以我跟白若云没心没肺地吃了很多,甚至我还吃撑了。
无知天真真的很好,痛苦来的快,去的更快。
吃完之后,我与白若云去了我的卧室,我殷勤地拿出我所有的家当,玩具铺满了地板,我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玩闹着。
白若云幸福地笑着,我心里跟抹了蜜似的。
我俩谁也没注意到隔壁卧室里的白阿姨正在偷偷抹眼泪。
我与白若云玩累了,双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外边响起了汽笛声。
不用想,那是我爸爸来了,那声音我太熟了,我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啥也没听清楚。
我蹑手蹑脚地朝楼下走去。
白阿姨与白若云定是一晚没睡,她俩睡的很沉。
所以,我开门关门她们也没醒。
下了楼便看见爸爸那黑沉沉地脸,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怕我吃了你?”爸爸叼着烟,冷冷地说了一句。
我扬起下巴,不服气地说:“我才不怕。”
爸爸夹着香烟的手顿了顿,竟然笑了:“有胆识。”
我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走过。
爸爸什么也没说,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原状。
奶奶正蹲在储藏室收拾东西,见我走进来,便抬起头来说:“梦梦,你有什么要带走的,收拾一下,等下我们就出发了。”
什么?这么快?我怔忡了一下,竟不知所措。
“你还不乐意走了?对了,叫杨二媳妇也收拾一下。”奶奶刚说完,又觉得不对,补充了一句:“她能有啥收拾的,算了。”
“谁说没有,我这就去给她俩收拾!”我小嘴一嘟,像离弦的箭一样跑上了楼,我还从未如此积极过,这一举动令爸爸和奶奶无不侧目而视。
我找了两个大大地行李箱,将妈妈未带走的化妆品衣服包包鞋子统统塞了进去,不一会就塞满了,我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大概一个小时后,白阿姨醒了,下了楼向我爸爸打了声招呼,表情很是窘迫,我看到她脸和耳朵都红透了。
我爸爸将烟头掐灭了,抬头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从茶几上拿了一个大橘子递给爸爸,软糯糯地说:“爸爸,吃一个。”
爸爸用见了鬼似的表情看着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也不知当时我到底听懂了没有,应该是没有,我舔着脸说:“帮我把妈妈房里的行李箱带走。”
爸爸有些不悦:“你拿她的东西做什么!”
“给白阿姨用啊。”我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什么?”爸爸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坐在边上的白阿姨。
白阿姨也听见了我们父女的对话,她也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何大哥,那个……我不知道。”
“叫我何益,大哥承受不起。”很显然爸爸对白阿姨的话持怀疑态度,他的语气冰冷。
我很不开心,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如愿
白阿姨拿起沙发上那只泛白了的帆布袋怔怔地看着我,我从容地走过去,拉着她的衣袖往楼上走。
出乎意料的是,爸爸竟然跟了上来。
白若云呆呆地站在楼梯口,一只手扒拉着木门,眼神里具是惶恐。
我冲她笑了笑,她颠颠地跑到我面前,我伸出另一只手拉着她微凉的手。
爸爸脚步一滞,问:“还需不需要我了?”
“不用不用,我们……”白阿姨忙摆手,不等她说完,爸爸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没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