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礼,不得胡闹。他正昏迷着,哪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元礼又恼又气,抿着唇不说话,但是手下的动作不慢,先帮着姑娘把身上的污秽收拾了,又拿出一件备用的氅衣给她披上,又麻利的收拾了地上男子吐出的秽物。
傅元令倒了一杯水,递到肖九岐的唇边,让元礼扶着他一点一点的灌了进去。
元礼把窗子打开一条缝散散味道,一扭头却看到姑娘拿过自己细羊毛织成的毯子给那人盖在了身上。
“姑娘,您怎么给他盖上了,我只开了一条缝,吹不到他,我自己挡着呢。”元礼没想到姑娘对这个陌生人这么好。
“不过是个毯子,你也要计较?”傅元令哭笑不得,知道元礼几个都护着她,没想到这么护着,她的东西就不能给人用一用?
元礼抿抿唇,到底是嘀咕了一句,“就这么一条毯子,给了他您用什么,若是冻着了怎么办?”
何况这也不是寻常的毯子,就这么个小毯子是找了功夫深的手艺人,把细羊毛纺成丝,再把丝线织成毯子,这么一条小毯子不知道花费多少功夫去。
“不还有手炉。”
“耽搁这样久,那手炉里的火早就熄了。”
傅元令也就不说什么了,笑着看着元礼,直到看得她红了脸,这才收回目光,“都歇歇吧,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呢。”
这一通忙活,大家都累。
地上的肖九岐眼皮动了动,最终没能睁开又沉睡过去。
这一小细节傅元令跟元礼都没发现,马车顶风冒雪终于到达庄子上后,大家这才松口气。
庄头没想到大姑娘居然亲自带人到了,连忙去通知管事,庄子上的佃户都在帮忙清理坍塌的房屋,得了信也都来拜见。
傅元令让人把肖九岐跟裴秀先带进去诊治,自己则裹了裹氅衣,跟着管事先去看了坍塌的地方,又去瞧了受伤的佃户,仔细询问安抚过众人,又让跟来的郎中治伤,一通安排下去,这才微微松口气。
庄子上的人原本还有些情绪,现在瞧着大姑娘不顾安危真的带着郎中来了,也不闹了,千恩万谢的磕了头下去。
傅元令却没有休息,把管事叫进来仔细询问,庄子上的房屋虽然建的年数久,但是她记得去岁是拨了银钱加固过的。
庄子上的管事叫古大勇,在傅家做事也有十几年了,一直挺靠得住,所以傅元令先把他叫来问话。
古大勇虽然是个管事,但是平日里跟着庄头在田边溜达,还真不是不肯吃苦的人,这会儿皱着脸站在大姑娘面前,一脸的为难。
第二十四章 :眼睛都亮了
傅元令一向沉得住气,不敢也不会接下这么大的一份产业,梦中的自己要不是太渴望父爱,也不会心有忌惮,多次退让。
可现在她不是那个糊涂的傅元令,托着滚热的茶盏暖着掌心,清雅的身姿坐在正堂上首的梳背椅上,不急不躁,气定神闲,让古大勇急躁的心情也慢慢地镇定下来。
“去岁整修房屋是田庄头领的差事,原本事情是没差的,庄子上的屋子多是用土坯加固安装木梁,去年查出木梁被雨水沤烂了几根,就把顶拆了换了新梁,但是没想到卖给咱们木梁的商户弄虚作假,以坏顶好,这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古管事,一般买木梁这样的事情,你没有再核查一遍?”
古大勇的脸更像是苦瓜了,“是,查过了,但是那商户作假的手段厉害,我也给骗了。”
这话一说,臊的老脸都红了,这事儿给办的,多丢人。
傅元令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以为有人故意贪墨,默了一下又问,“买的哪家商号的木梁?”
这事儿虽然不大,但是不能这样算了。
古大勇:……
“是过路的流商。”
傅元令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当时看过木材粗壮沉重,那流商说是老家出了事儿,急着回家这才低价处理了。我想着这价格能省不少钱,那木材让几个大小伙子抬都有些抬不动,我跟田庄头一商量就买了十根。可是这一场大雪压下来,木梁全都折断了,我跟田庄头亲自去看了,那木梁……那木梁全是碎木头卯榫接茬拼起来的,平常一点事也没有,但是一旦承重大了就受不住。干这活的人手艺极好,要不是木材断裂,是压根都看不出来。”
傅元令仔细回想去年庄子上交的账册,为什么有点印象,就是因为翻修房屋花费不多,当时她还觉得古管事有些本事。
哪知道贪小便宜却差点惹了大祸。
这俩人也是真老实,剩下的银子也没放自己兜里,在账册上写得明明白白。
她看着古大勇,“这事儿虽然说你是无心之失,但是伤了人就不能这么算了,罚你跟田庄头两个月的月俸,补偿给受伤的佃户如何?”
古大勇一愣,还以为出了这事儿他这管事的位子都坐不住了,没想到就只罚两个月的月俸?
当下感激的连忙磕了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以后我跟田庄头一定更仔细认真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
“明日我再让人去探望受伤的佃户,还有这一场大雪庄子上也得提前准备起来,若是受了灾,还要做好准备事宜。”
“姑娘放心,咱们庄子上有余粮不会饿死人的。”
“天冷寒重,你多辛苦走一遭,莫要冻死人,库里我记得还有些棉花,拿出七成送往府中,其他的留在你这里备用。”
“是,咱们府上历来的规矩,库中不可一日无粮,说到棉花也是巧了,属下一月前从西北大行商乔家手中买下了一些,原想着年关送年货去府中再跟姑娘回禀的。”说起这个时候古大勇还挺自得,哪想到今冬有雪灾,这棉花可是有大用了。
傅元令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动,眼睛都亮了。
第二十五章 :鬼撵一样
西北乔家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商户,虽然平日相距太远没多少往来,但是傅家商号的生意做的也多,多少还是有些接触的。
“怎么乔家的商号会走到这里来?”傅元令很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事儿属下也不知,那日看着乔家的商队有些狼狈,不过他们嘴巴严得很,可能急需用银,这才出手棉花。当时属下也是赶巧,觉得价格合适,就买下了些,只想着给咱们傅家的商号送去转手就能赚钱,哪想到遇上雪灾。”说到这里顿了顿,古大勇低声说道:“属下觉得当时乔家应该是招惹了什么人,商队的护卫有不少挂了彩,看在价格低的份上,就私下里送了些伤药过去。”
“商队出行遇上宵小也不是怪事,你做得对,私下里帮一把也没什么。”傅元令也没当回事,毕竟他们这样的商户南来北往的,谁没遇上这样的事情,以后他们往西北走,未必不会求到乔家门上。
“那些棉花先不要拿出来,等我送信来再说。”
“是。”古大勇也松口气,他这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吧。
傅元令回了屋,屋子里已经烧起了火盆,让她手脚都跟着暖和起来,元信捧着燕窝粥进来,“姑娘,先吃点东西吧。”
“嗯,客房那俩人醒了没有?”
“还没有,郎中已经诊治过了,伤势有点重,好在救治及时。”元信说道,“高烧未退,怕是半夜有什么事情,郎中说还要有人去守着才好。”
“你跟元礼不用过去了,就让古管事去守一夜吧。”傅元令说道。
“行,那我去跟古管事知会一声。”
元信刚出去,元礼就提着个汤婆子走进来,赶紧的给姑娘铺床,将汤婆子放到锦被中暖上,忙完又赶紧提了热水来给姑娘梳洗,等到忙完服侍姑娘躺下这才松口气。
傅元令听着她的声音轻轻一笑,“行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让元信来守夜,明儿个还有事情要做。”
“还是奴婢守着吧,元信晚上守夜睡的沉,毕竟不是在府里仔细些更好。”
“由你吧。”
傅元令实在是累坏了,一躺下就睡着了。
元礼听着元信的脚步声传来,轻手轻脚的走出去,跟她低语两句,元信就把铺盖给了元礼自己回屋去了。
这一夜,傅元令睡的并不安稳,睡梦中影影绰绰的全是肖九岐的脸,不管是梦中的,还是今日的他,都让她觉得分外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