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四方冷漠地看他一眼,“我可以害死我自己,你不能。”
男人嗤笑,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人身上,挑起眉头,“那位仁兄恐怕也不想被你害死吧?”
“这不关你的事。”
她是不得已而为之,就算真的不小心触发了什么,她和岑薄也就是相互牵连命运如此没有对错。
可这些人不一样,她和他们非亲非故,死在他们触发的灾变效应下绝对会死不瞑目的。
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枉死在这里。
“唉,你别说了。”女孩皱起眉头,不快地看了这个执着的男人一眼,“要不是人家弄好了这个供暖,我们现在还得受冻呢。作为享受一方,为什么这么咄咄逼人?”
刚刚冷嘲热讽完的男人面对她却很严肃,拧着眉头略显阴沉:“这人有问题。”
两个人单独出现在风雪狂暴的月牙山,擅自进入完整废墟还敢四处搜索恢复房屋功能,外人入侵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怀里那个男人却纹丝不动……
这一切让他不得不怀疑这里头有猫腻,大致情节他都勾勒好了。
一对情侣发生矛盾,女人诱骗男人来到荒无人迹天气恶劣的月牙山,成功将人杀害后抛尸完整废墟,后又心生悔意……
正在他越想越深,越想伺机一探究竟的时候,昏迷了六个小时的岑薄终于醒了。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正好望进肖四方的眼底。
肖四方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眼眶却红了,浮动的水光在眼里打转。
冰冷漠然的流光转瞬即逝,那张多了几条碍眼血痕的脸不断在视野里放大,最终刻进他的心底,让他自然而然地柔和下了神态。
失去意识后的记忆纷至沓来,最后在脑海中不断播放黝黑的利爪扣住对方嘴唇并且在她脸上留下血痕的那一幕。
一种新的情绪又从他的心底滋生出来,像是有一把火架在心脏的下方,烤得他倍感煎熬,却又不得翻身。
肖四方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无用的眼泪憋了回去。
她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这么感性。
满怀着激动与最后的一丝担忧,她板着面孔用颤抖的嗓音问道:“你是谁?”
岑薄看着她,听着这简单的三个字,神奇地发现刚才的煎熬感忽地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失去意识前感受到的那种心底潮湿的舒畅感。
他听到自己笑了起来,轻快地回答出了这个不成问题的问题。
“你自立阵营中的第二个人口,你的左膀右臂,你的战友。”
温润熟悉的声音使得肖四方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模糊起来,她继续用力吸气,成熟地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在一片朦胧中回应:“好吧,恭喜你平安回来。”
门口五人面面相觑,迷茫地看着前方的两个人,尤其是惨遭打脸的那位年轻军人,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俩了。
由于异化五感比常人敏锐无数倍的岑薄微微扭头,第一时间对上这道不太友善的目光。
朝自己看来的视线又冷又利,淡漠得像不起波澜的冰川,又像屋外杀伤力极大的暴风雪,年轻军人一惊,难以抵挡地收回目光,心中大骇。
这人什么来路,气势如此惊人?!
那边肖四方小心地把人扶起来,语气关心中掺杂了一点小小的抱怨:“你知道的,我根本打不过你,所以你是没受什么外伤啦,但有没有内伤就不知道了,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岑薄看了自己被包裹住的身体一眼,肖四方立刻拍了拍他的腿,补充道:“你的腿可能有一点‘冻伤’。”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的面色看起来没有异常,但这次意外已经让肖四方失去了对他的信任,狐疑地多瞧了几眼,迂回道:“等你腿好了,我们就回去吧,我觉得我没有本事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情景了。”
岑薄没有立刻说话。
这一次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关头产生那么强烈的情绪,从而刺激到一直都很稳定异化率,提前进入了异化期中期。
确实不能再在外面游荡下去了。
“好。”
他答应了,肖四方心头一桩事了的同时又有些失落,觉得自己满腔知识都还没能派上用场就铩羽而归非常的不争气。
为了转移这种挫败感,她小声问起忽然这样的缘由来:“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就变成那样了?”
岑薄笑起来,调整姿势倚在她的肩膀上,慢悠悠答道:“因为快乐,也因为憎恨。”
“……这么矛盾?”
“嗯哼。”
肖四方叹了口气,决定放弃这个莫名高深的话题,又问:“那你为什么会跟上那几个人啊?”
岑薄回忆起那些人的笑容笑声,漂亮的眼眸快速闪过暗芒,心中依然无法避免地生出嫉妒与恨意,要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这种跟随异化程度汹涌澎湃的负面情绪,用平和的语气去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正好在下面经过,发出了很吵闹的声音,嗯……比你烦多了。”
肖四方惊愕地看着他,良久才艰难地进行自我反省:“我的错,我作为你的监护人,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甩在后面……”
居然都开始以监护人自居了,岑薄忍俊不禁,无声笑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才慢慢淡去,低声道:“是我的错。”
要不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低估了异变的影响力,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肖四方很想回一句“你也知道”,再三斟酌后还是忍了,说起自己的另外一种感受。
“其实也还好,事情过去了,你还能这样普普通通的和我说话,让我感觉非常高兴,还有……”肖四方不好意思地伸出两根手指捏在一起,“这么一点点的成就感,嘿嘿。”
这是她第一次帮上忙,有一种诺言兑现的喜悦感!
岑薄沉默片刻,旧事重提:“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答应我的事情吗?你说等你实现了你的梦想,只要我来找你,你就会保护我。”
“当然记得啦,虽然你当初……半真半假地骗了我,但我既然承诺过,就是有效的!”
肖四方连连点头,觉得自己的人格还是很高尚的,早就大度地原谅他了。
“这样啊。”
她斩钉截铁:“是的!”
“那可以提前一点保护我吗?”
他的眼神和声音一样淡淡的,却又仿佛重重地压到了肖四方的心上,让她微微发愣,不明所以又不知所措。
岑薄看着她茫然的脸,嘴角慢慢翘起,愉快地笑起来。
“说笑的,傻姑娘。”
肖四方回过神来,却郑重地抓了他的手,紧紧握住。
“可以的,你忘掉了吗?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只要你有需要,我就会竭尽全力。”
“我说话算话的,你别看不起我。”
已经关不严实的门缝里漏进一丝冷气,转瞬间便被屋内的热流同化,变作加湿的帮手,让干燥的空气和心田一样微微湿润起来。
在这种庄重而又神圣的承诺时刻,一串银铃似的笑声突兀地打破了话语间短暂的静默。
肖四方望过去,门口的女孩举着一卷绷带笑得见牙不见眼,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女孩笑停之后,含着两个深深的酒窝对他们道:“虽然你们的组合看起来有一点奇怪,但作为你们的见证人,我还是要对你们说一声祝福哦~”
肖四方:“……”见证?
女孩对她的困惑视而不见,自顾自拿出一瓶粉色的酒,蹭着地板小心地把它滚到对面去。
“这个是我自己喝的酒,度数很低的,你们俩喝一点庆祝一下吧~”
肖四方伸手搂住那瓶酒,把它直立起来,板着脸严肃道:“我发过誓不再喝酒的。”
她一点儿都不明白这个人说的这些话到底是意思。
耳根在发烫,但她依然对此毫不知情。
色即是空。
色,即是空。
色即是,空。
岑薄想起了什么,低声笑起来,伸手接过酒瓶,徒手打开了盖子。
“你不喝没关系,我喝也行。”
面具推高露出下半张脸,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甜到齁人的酒液滑入喉咙,带起一片细密的颤栗。
“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