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汉白一听,也不敢再装模作样地拿乔了,上赶着巴结上去:“好说好说,五十万就五十万。”
好说歹说也聊胜于无嘛。
江曼打开跑车另一侧的车门,斜着眼睛对他说道:“上车,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大红色的跑车呼啸着离去。
……
大概是来得不是时候,咖啡店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这也正合了江曼的意。
“喝点什么?”
许汉白抬起眼皮看她:“你请客?”
江曼点一点头。
他直接照着饮品单里最贵的一样点,指给服务生看了一眼。
服务生不着痕迹地在这桌看上去各个方面都相去甚远的客人身上打量了一番,接着很快就收回了好奇的视线,半侧过身子来问江曼:“女士,您喝点什么?”
江曼看都不看一眼饮品单,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走:“蜂蜜柠檬水。”
服务员收起饮品单微鞠一躬走了,江曼用食指在咖啡馆的原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好像在衡量许汉白所说的信息的真实性。
“我要看看你的证件,我不可能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应该的,应该的,”许汉白早有准备,他把自己的身份证掏出来放在桌上,又伸手摸了半天,掏出来一本户口本,他连户口本都带来了。
江曼接过他从桌子上推过来的证件拿起来看了看:“许汉白,男,五十二岁?”
身份证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她随意看了两眼把眼前的人和证件照上的人脸对上号就放下了。
下一步,她拿起了和身份证一同递过来的户口本。
户主名许汉白,文化程度小学,婚姻状况丧偶。
江曼挑一挑眉,很快就翻到了下一页。
姓名许春秋,与户主关系一栏赫然填写着两个字,长女。
她“啪”的一声合上了户口本,把两份证件一并顺着原木桌推了回去。
“这下你能相信了吧?”
江曼不置可否。
这是服务生端着饮品过来了,许汉白急吼吼地喝了一大口,登时被烫得龇牙咧嘴的:“什么破玩意儿,这么难喝还死贵……”
“你把收款账号给我,五十万会打到你的卡上的。”江曼不紧不慢地用小银匙把杯子里的蜂蜜搅匀,接着低头浅浅地啜了一口,玻璃杯的上缘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子,她酝酿了半天,总算是开了口:“你刚才说,许春秋不是许春秋,这是什么意思?”
许汉白一听江曼爽快地答应了,立刻眉开眼笑地打开了话匣子。
他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像是要附耳说什么悄悄话一样:“我怀疑,华娱传媒把她给掉包了。”
江曼顿时觉得自己之前许诺出去的五十万打了水漂,狸猫换太子,真亏他这也能想得出来。
她坐直身体,抬手指一指自己的太阳穴,认真地对许汉白说:“先生,我怀疑你的脑子有问题。”
“是真的,你相信我。”许汉白急促地替自己辩解,“华娱传媒一定是从什么地方找了一个和她很像的丫头,照着她的脸整得一模一样顶替了我闺女的位置!”
“编,继续编。”江曼懒懒地托腮,她像是看猴戏似的饶有兴致地看着许汉白兀自表演,“我花五十万就是来听你在这里胡乱编故事的?”
“我有依据的,我可以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许汉白眼看着江曼不相信,一下子慌了。
“许春秋胳膊上原本有个疤,是小时候我打她的时候拿烟头烫的,那疤现在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陆总还说什么她进公司做了医美手术,用这个来糊弄我。”
“要我看这根本就是胡扯,谁会相信他的鬼话……”
仅仅凭这一点并不足以说服江曼,她也是圈子里的人,对于这些祛疤除斑的小手术早就见怪不怪了。
“就这?”
第三百二十二章 漏网之鱼
许汉白又腆着脸又凑得近了些,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在江曼的脸上。
他身上的烟味儿很重,牙齿被熏得黄黑,还混杂着皮肉的味道,江曼皱着眉头避了避,许汉白看出来了她有意无意的反感,可是却一点都不当回事地继续说了起来。
“我后来一想,越琢磨越觉得不对。”
“你说她现在又是唱戏,又是拍电影的,在你们这个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她是从哪儿学来的啊?”
“且不说做演员,京剧这种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速成的吧,网上那些人吹她有十年的功夫,只有我知道,她八岁就被送进福利院去了,哪里来的条件去学那些?”
“还说什么在法国拜了师父,撒谎也不知道打个草稿。”
江曼沉默了半晌,悠悠地道:“说完了?”
“信不信由你,我自己的闺女我能不清楚吗!”许汉白急切地说,“那五十万……”
江曼点一点头:“明天之前钱一定到。”
他一抹嘴巴抬起屁股就走,独留下江曼一个人坐在装潢精致的咖啡店里,顺着沿街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她呆愣了半晌,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我发给你一个账号,明天之前你往这个卡里转五十万。”
助理不疑有他,连忙应下准备去做,又听到江曼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一个事你帮我查一下……”
江曼开始有一点相信许汉白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京剧岂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如果当真如许汉白所说,那么她究竟是从哪里学的唱戏?
这就好比平整的表面上撕开了一个口子,你越是去想就越觉得可疑。
可是狸猫换太子这样的事情,真的可能吗?
江曼决定自己去查证。
……
助理做事情很麻利,江曼一说就立刻付诸实践开始调查,不出三天的功夫,他一个电话打回到了她的手机上。
“江老师,这事情查起来有点棘手。”
江曼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助理叹了一口气说:“我去调查华娱传媒的工作人员和可能与许春秋同期的练习生的时候,发现他们的口径出乎意料的一致。”
“这些人来回来去地说的都是车轱辘话,许春秋确实被公司带去做过医美手术,练习生时期实力平平,到了《国民偶像》以后面对高强度的赛制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什么之类的。”
助理无奈地下定论:“我怀疑他们都被封了口。”
有钱能使鬼推磨,江曼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这到底是谁做的。
“陆修就算再怎么有钱,难不成他还能只手通天啊?”她心怀侥幸地说道,“就没有一条漏网之鱼吗?”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一瞬:“漏网之鱼……还真的有。”
“有一个和许春秋在华娱同期训练,后来跳槽到芒果娱乐的练习生,她可能知道内情。”
“更凑巧的是,她和许春秋一起录制《国民偶像》的时候正好还有点过节,她基本上是被许春秋搞得退赛了,华娱传媒和芒果娱乐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挤兑她,直接断送了她的偶像生涯。”
江曼对于这些选秀节目里的勾心斗角不大了解,于是反问助理:“她叫什么?”
“林芊芊。”
……
江曼第一次见到林芊芊,是在西南城郊的影视园区里,附近的土坡正在拍一部抗日片,演员们脸上抹得脏兮兮的在土坑地道里扛着道具枪横冲直撞。
林芊芊也在,但是没有角色,她穿着土里土气的碎花衣裳,垂着四肢躺在一处土坡上,正在演一具被炸弹轰飞的尸体。
爆破戏对体力的消耗很大,担纲的主役演员演技不过关,她已经被“炸飞”三次了。
偶像的路走不通了,公司雪藏她,行业封杀她,她辍学得早,也不会做什么别的,于是干脆和揣着一腔明星梦的群众演员们一起待在影视园区里混日子。
拍摄结束了,她仰头灌下一口矿泉水,漱掉嘴里吃进去的土,接着端起剧组统一派发的盒饭。
嘴里的味道压根就没有涮干净,林芊芊才吃了半口就“呸”的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谁是林芊芊啊,有人找!”
她有些烦躁地放下饭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一拍身上的土就跟着那个工作人员出去了。
江曼靠在她张扬的红色跑车上等她,她摘下墨镜,看到林芊芊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表情好像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