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穿越来的爱豆(217)

小巷里便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气氛骤然剑拔弩张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沈二小姐率先打破了僵局,她笑着从头上拔下一支珠钗来,施舍一样地拉住曲惊鸿的手腕,往她手里一塞。

“我听过曲老板的《锁麟囊》。”她温婉地露出一个闺秀式的微笑,“我赶得巧,当时上演的正是‘春秋亭’一折。”

暴雨之下的春秋亭中,两抬花轿来往相遇,天真烂漫的闺阁小姐薛湘灵将锁麟囊赠与贫苦人家的闺女赵守贞。

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

富人头上一根簪,贫苦人家一世粮,曲惊鸿听出来了,沈二小姐这是在借着戏词挖苦她。

“你我都不是新嫁娘,大可不必效仿戏本子上的桥段。”

却只见沈二小姐娇羞地低下头去,十足十的小女儿姿态:“我是。”

“我与梁少爷的婚期很快就要到了,届时还要请你到府上来唱一出堂会。”

“我嗓子坏了,唱不了了。”曲惊鸿猛地将她塞入自己手中的珠钗往地上一甩,“您另请别人吧。”

她踉踉跄跄地离开,戏园子里回不去,便只是寻了个清净地方,呆呆愣愣地坐在卢沟晓月发呆。

……

梁浮生的身子却一直没有好起来,辗转送出国去医了好一阵子,待到重新回国的时候国内形势已经变了。

抗战胜利,举国欢呼,炮火和硝烟褪去,街道上悬着的日本太阳旗终于撤下来,满街都改挂成了青天白日满地红。北平戏院却被踢了招牌,穿着制服的人推推搡搡地把曲惊鸿拉扯出来。

她不明不白地下了大狱,罪名是“汉奸罪”。

“曲惊鸿疯了!”

“她不是老早就痴痴傻傻的,之前总有人在卢沟桥一带看见她,说她爬到阑干上要跳河。”

“不是那个疯,是真的疯了!”

“想当年曲老板在北平戏院唱戏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啊,怎么偏偏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叫她给日本人唱戏,该!”

“好说歹说当年她也是北平城的一代红伶,怎么就偏偏……”

“诶,可惜了。”

“……”

梁浮生再一次看到曲惊鸿是在监狱里,她头发蓬乱地躺在潮湿的地面上,脸上红肿着带着伤,原本用来唱戏的喉咙却只能发出野兽一样的呜咽。

“曲惊鸿,你还认得我吗?”他滑动着喉咙,声音喑哑。

她的眼神涣散着,疯狗似的逢人就咬,早就已经丧失神智了。

曲惊鸿死死地咬着梁浮生的手臂,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慢慢地松了口。

“你记得我?”他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我是梁浮生啊。”

“梁……”

她没能顺利地叫出那个名字,只是窝在墙根下,小口小口地啃着半个已经馊掉的馒头。

狱卒在铁门外拍打着催促他,梁浮生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那间牢室。

黑色的洋车吐着尾气,从王八楼开出去了二里地。

梁浮生皱一皱眉,问驾驶座上的司机王伯说道:“这是往哪儿去?”

“老太爷让我送您到东方饭店,沈二小姐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沈二小姐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她仍旧是穿着缀有蕾丝的撒花洋绉裙,一头乌发烫得蜷曲了些,海藻一样的披散在肩头。

“别来无恙。”

她翘起小指捏着一柄小银匙,缓缓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梁浮生沉默得像是一块冷硬的木头,他失魂落魄的,好像丢掉了自己部的绅士风度。

“实在抱歉,我想我们还是……”

沈二小姐收敛了笑意,她像是撕去了一直以来贴在皮肉上的温婉面具,尖着嗓门说道:“你耽误了我多少年!”

空气中弥散着咖啡的醇香味道,她把杯子凑到嘴边浅啜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绪。

“你真的以为梁家还像从前那样吃香?”

沈二小姐又何尝不是,她就这么拖着,一直拖到了二十三四,成了北平城的笑柄,成了没有人要的老姑娘。

外强中空的梁家、一整座北平城的唾沫星子,还有咄咄逼人的沈二小姐,他的退路被封死了,不想娶也得娶。

沈二小姐重新挂上那副温婉的面具,轻柔优雅地搅动着咖啡。

她心有成竹地道:“与我成亲,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戏中戏:择日疯(十)

梁家的彩礼敲锣打鼓地绕着北平城走了一圈,今天先抬彩礼,明天再抬嫁妆,这场婚事置办得轰轰烈烈,恨不得告诉城的人梁沈两家的联姻。

“这是哪家嫁闺女啊,这么排面?”

“城南边的沈家二小姐总算是出阁了。”

“沈二小姐,她不是早就嫁了梁公子了吗?”

“听说是梁大少爷躲到国外去了,沈二小姐一直没名没分的,都熬成老姑娘了。”

“什么叫躲到国外去啊,梁少爷那是去国外养伤,不过倒是苦了沈二小姐痴情一片……”

“可是梁大少爷不是喜欢一个戏子吗?”

“什么戏子啊,都是哪百年的老黄历了,曲惊鸿早就疯了……”

“……”

新娘上轿,鞭炮一放,沈二小姐这下子总算是坐实了梁少奶奶的名分。

大红的花轿颤颤巍巍地在北平城周游了一大圈,那轿子行到哪,锣鼓唢呐的声音便响到哪,爆竹留下的硝烟味弥散在街头巷尾。屋里屋外张灯结彩着贴着大红的“囍”字,碰杯声与谈笑声交杂成一片,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只有王八楼是冷的。

地下的牢室仍旧阴冷潮湿,曲惊鸿蜷在茅草上,艰难地翻了个身,手脚冰凉。

她干裂着嘴唇,艰难地扶着墙,想要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傧相请了新人出轿,新嫁娘由人扶着,沿着长长的一条红喜布走进来,蒙着大红的盖头盈盈拜倒。

“一拜天地。”

梁大少爷戴着雀翎帽,大喜的日子,脸却是木的。

他们各自执着礼花的一端,身子挨着身子,心却好似相隔千里。

“二拜高堂。”

梁老太爷坐在酒桌上,像是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他满意地替自己斟上一杯酒。

曲惊鸿像困兽一样用喉咙发出呼噜声,扶着墙壁的手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膝下一软,脱力地跪倒下去。

吱吱作响的灰老鼠正在和她争抢同一块变了质的馒头。

“夫妻对拜。”

梁浮生转过身来与蒙着红盖头的新娘面面相对。

他躬身拜下去,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年卢沟晓月,曲惊鸿一袭戏服,踩在石狮子头顶上的翩然模样。

雪白的水袖垂散下来,他张开双臂把她抱下来,好像连同那皎洁的月色也一并拥入了怀中。

“梁……”昏暗的牢室里,曲惊鸿涣散的一双眼睛里终于聚拢成了一个光点,“梁……浮、生……”

她瘦得吸腮,双眼凹陷着,一眨不眨地盯着牢室的顶棚。

她想起来了。

人们都以为北平戏院的曲老板疯在王八楼,却不知这场深入骨髓的慢性癔症在她抱着一捧腊梅,立在纸醉金迷的宴会厅里的时候,就已经悄然埋下了种子,细细密密的根须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深深地扎进了土里。

容我择日疯,来年撞日死,孤身迈入这喧沸城池。

我愿意这样疯狂一次,无论世人如何谩骂侮辱,甚至让我去死。

来年大限将至,我自然会从从容容地赴死。

“三拜礼成,正当花好月圆时,恭祝二位新人平安喜乐,永结良缘。”

洞房、红妆、等着挑的红盖头,喜床上洒满了红枣花生,寓意着早生贵子,早日开枝散叶。

新嫁娘往帐中一坐,被子底下的花生“咔嚓咔嚓”地响着,一颗浑圆的红枣掉了下来,骨碌碌地滚在地上。

糖浆覆衣的栗子滚落在铺着茅草的幽暗空间里,是探监的人留下的一颗摩尔登糖。

牢室里静得能听到隔壁间囚犯磨牙的声音,蜷缩在墙角的人再也没有了声息。

……

天边蒙蒙泛起鱼肚白,大街小巷还弥散着爆竹留下的硝烟味,天边飘起细雪,拥抱着这座被战火灼伤得千疮百孔的城市。

王八楼里抛出来一具女囚的尸体,她瘦得形销骨立,好似苍白的皮包裹着骷髅架子。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