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绝对的良心建议。
毕竟恩爱了好些年的枕边人,这些年二娘在供养他方面着实尽心尽力,虽有些儿小醋劲, 却也从来没认真管过他在外头的风流事。
如果可能, 金九龄还是不愿意杀她的。
偏偏这个傻女人, 非要来找死。
远离中原, 对于二娘来说是个好选择, 可金九龄哪里愿意?
他虽然总觉得罪犯都是些傻子,但他也很享受由这些傻子衬托出来的身份地位。
六扇门总捕头, 除了在红鞋子的事情上稍有不顺, 金九龄可谓黑白两道通吃,风光无限的人物。
他爱享受,却也更爱名声。
“……你放心, 我们离开了这里,我就只管安心在家里做你的贤内助。你愿意只安享富贵也罢, 要是不安寂寞, 如你这般人物, 要再做出一番事业来,原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二娘柔情似水。
金九龄也觉得她眼光既佳、话也朴实。
然而并没有什么卯用。
他已经决定要将她“一劳永逸”了。
毕竟海外漠北,皆是些边陲小国。
堂堂国王,都不如中原一个县官风光实惠。
在那样地方,便是做出再大事业,又算什么能为?
金九龄下定决心叫二娘去死一死,不过下定决心的同时,二娘的行踪又叫人摸着,眼瞅着已经追过来了。
不等金九龄找着能一击必杀的机会,二娘已经因为不舍得拖累情郎匆匆离开了。
然后就是公孙兰出场了。
公孙兰原不是那种时时刻刻盯着姐妹们的那种大姐。
她不是个很信任别人的人,可好歹能做出个用人不疑、姐妹情深的模样。
二娘也深知她的做派,才敢于用红鞋子的大半收益去供养金九龄的奢靡生活,前不久又联手谋划出一桩大事。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平时再怎么大度,在逃命的关键时刻,在已经决心断腕的紧急关头,公孙兰少不得要把几个妹妹的底子摸清。
她也自有能迅速摸清那些个的法子,这原也是她平时能那么大方不疑的底气。
所以公孙兰就知道二娘和金九龄谋划的大事。
金九龄易容成个绣着大红牡丹的大胡子,短短不过半个月,一口气绣了至少七八十个瞎子。
也给自己绣出好大一笔横财。
金九龄自忖做得天衣无缝,可他既然连南王府也绣过,为了叫风头尽快过去,他好尽快享受那笔财富,少不得要找个替死鬼出来结束众人关注度。
公孙大娘,乃至于整个红鞋子,就是他和二娘商定选中的那个替死鬼。
毕竟这些年,红鞋子的产业,至少公孙大娘公开给她的妹妹们看到的那些,全部都掌握在二娘手中。
清理掉其他红鞋子,金九龄正好通过二娘去掌握那些产业。
每年至少三五百万两收入的产业,那是会下蛋的金母鸡。
也是金九龄把这一桩大事收获的银钱花销干净之后,还能继续长长久久继续他奢靡生活的保障。
金九龄和二娘计划得挺好的。
如果不是向晓久的蝴蝶扇出那么高效率的海捕文书,叫公孙兰不得不想着从妹妹们之中挑一个替死鬼,说不定还真能给谋算成了。
可惜啊!
偏偏叫公孙兰提前发现真相。
其他那些个妹妹未必没有自己的小心思,毕竟像薛冰那样的傻姑娘,绝对是红鞋子独一份儿的。
但如二娘这样的,也同样是独一份儿。
当然,这个“独一份儿”绝对不是说红鞋子存在这些年,背叛公孙兰的妹妹只得二娘一个。
只不过背叛了公孙兰,竟还能不死,还能叫公孙兰亲自出手请她看戏的,二娘绝对是独一份儿。
虽然二娘完全欣赏不来那么一出负心汉绝杀痴情女的好戏就是了。
但不管怎么说,金九龄以为他杀了二娘涮了朝廷一番、却又给公孙兰联合二娘涮了一顿,
如今还添了一道公孙兰以为能叫妹妹之中最得信赖的三娘,与如今心理扭曲、只要能叫金九龄给她陪葬就什么都不在乎了的二娘来把她就出去,却没料到双九组早等着,倒成了两条鱼自动跳下锅……
这一锅味道层次之丰富,可着实难得了。
向晓久和宫九都以为这就是最终的味道了。
结果竟不是。
自动上钩的两条鱼,居然又长了一出好戏!
公孙兰确实擅长琢磨人心。
她对二娘的心态把握得非常准,二娘目前确实是只要能和金九龄成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她就愿意为那个人拼命。
当然,基于那出负心汉绝杀痴情女的戏码,这夫妻是注定只能去地底下再续前缘了。
二娘真拼死拉金九龄垫背,在金九龄以为她已然身死的情况下,用她这些年对他的了解,以有心算无心,其实也不难。
难的是“名正言顺”四字。
公孙兰也是承诺了这四个字,并且叫二娘相信她能做到,才换了二娘先是答应了假扮她引开追兵、后事情不成还愿意拼死截囚的。
可惜公孙兰算准了二娘,却看错了三娘。
她以为三娘是她最信赖的妹妹,远超放在明面上的四娘和六娘。
事实上呢?
原本也该是这样的。
可惜的是,公孙兰造孽太多,且大多数是随机造孽,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到底祸害了谁的那种。
这一回,公孙兰除了欧阳情和老婆子那条线,又布下二娘三娘两条。
二娘和她本人都是往南,彼此距离不足五十里,原是打着叫江轻霞那个脑子只比薛冰好那么一点儿的,将视线引导二娘那儿去,她好从容脱身的主意。
不过这个主意,却因为她卖给向晓久的那一篮子糖炒栗子,叫向晓久有了恰好是五十里内准确定位她的法子,最终失败。
三娘却是给公孙兰安排往北,也就是迷惑了宫九的那一条线去。
倒也不是公孙兰更不舍得叫三娘替死,毕竟在她自己的生命面前,无论是背叛了她的妹妹,又或者是一直以来最为信赖的妹妹,都是一样的微不足道。
叫三娘往北,只不过是因为三娘原就是北方人,
熟门熟路的,更好帮她拖时间罢了。
公孙兰这个考量并不算错。
错的是命运,是天意!
三娘原本是一心一意为她大姐引开追兵了,为此甚至连一贯慢条斯理的做派也放弃了,平时单只是下一层楼梯就够其他姐妹喝上一盏茶的人,也能在半天之中就在相隔百里以上的城镇留下痕迹逗引追兵。
然而,就是三娘一反常态的勤快,竟叫她无意之间,弄清楚一桩旧事。
说来也真是苍天有眼了。
三娘在此之前,一直不知道害死自己父兄的人是谁。
不,更准确的说法是,三娘根本不知道她父兄的死是人为的。
毕竟大冬天的时候,从结了冰的河面上穿行,虽说是惯例,一般也没听说有谁那么倒霉掉进冰窟窿去的,
在三娘的记忆之中,那一年的雪也特别大,冰层也特别厚,基本不存在冰层破裂的可能。
但天灾人祸的,谁又能为老天爷背书呢?
再则,她那父兄也就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一辈子与人为善,就连同行一起倒霉掉冰里头冻死的那十几人,三娘后来有了能耐,也一一查过。
都没有招惹什么要在大冬天里头,弄穿冰面来害命的仇人。
一直以为是意外。
偏偏就是这一回,赶巧了,先是给那么点儿蛛丝马迹吸引了心神,又恰好并不耽误她给公孙兰吸引追兵,索性一道儿查下去,结果查出好大一盆狗血。
是公孙兰。
是她敬重了这么多年,连命都愿意为她拼上去的大姐公孙兰。
原来她的好大姐,在她以为父兄皆亡,无依无靠地被族亲卖掉的时候,如仙女般从天而降救下她之前,
还曾因为一时兴起,要叫那个说了“这种天气,河面绝对不会在三月三之前破冰,老伙计们至少能平平安安走到二月中”的老汉看看什么才是“天意”,就顺带让她那不过正好也在那一趟过河的父兄都没了性命……
三娘一开始查到公孙兰的时候,是不肯相信的。
可反反复复确认三回,是她,是她,就是她!
三娘当即呕出一口血。
说什么姐妹情深?
她的父兄虽说不过普通山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