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情也说了,别看那是毒栗子,也就是比寻常栗子多耐放那么一天半天的。
知道希望渺茫。
在最坏的结果出来之前,陆小凤仍心存希望。
也就一直没和老婆子提毒栗子的事。
老婆子刚进家门的时候,还是欢欢喜喜的。
因着这些日子虽说旅途劳顿,却吃得好干得少,
尤其是陆小凤几个送她回来这一路上,别看薛冰欧阳情都各自沉默、看着极为冷淡,给这老婆子的吃穿用却都很不错,坐的稳当当的马车不说,马车里头还有个炉子,是专门用来给这老婆子煲药的。
煲的是没出薛家山庄地界儿,薛冰特特让家里供奉的老大夫,来给开的调理身子的药。
这老婆子一进门,她固然欢欢喜喜,一屋子儿孙一边惊讶、一边也没忘了迎上来。
然后被调养得身子骨壮实许多的老婆子,欢喜之下就一把将八小子和小小子都给抱了起来。
一把子力气把她儿子儿媳都惊了一下,再看老婆子面色红润、头发都仿佛黑了一些的样子,夫妻二人相视苦笑,都觉得今儿这梦忒逼真了。
不过能见着老人家,哪怕是做梦呢,哪怕连这梦里都没了个五丫头呢,也愿意欢喜一时是一时的。
自觉在做梦的夫妻二人都没挑破。
老婆子和最心爱的两个小孙子亲香了一番,又把身上带着的糖果点心拿出来,先给两个小孙子的衣兜兜塞得满满的,又给几个孙女也各抓了一把糖果两块点心。
实在是心情好,身上好东西也多,有好事儿的时候眼里从来就没有五丫头的老婆子也难得想起她来。
结果前后左右找一圈,没见着,眯着眼又再找一圈,还是没见着人:
“五丫头呢?还搁后头扫猪圈呢?不是我说她,个死丫头干活也不知道利索点儿!难得分她点好东西,都赶不上趟!”
夫妻二人一听这话,再看看老婆子手里头,那虽说比之前少了小半、好歹也能算是一捧儿的糖果,和压得没了模样、但看起来再难看也是实实在在的两块点心,心里齐齐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在做梦。
否则娘怎么可能给五丫头分这么好的东西呢?
不过哪怕是在做梦,夫妻二人也没计较听到“死丫头”时心头刺痛,仍对着老婆子笑得憨憨的。
老婆子一边习惯性嫌弃五孙女,一边伸长了手,往给孙辈们挤到外围去的儿子嘴里塞了半块点心,又把剩下稍小的那半块塞进儿媳嘴里。
那夫妻二人呆愣愣地嚼着点心,越发觉得这般香甜滋味只可能是在做梦。
然而另一边,几个小孩原是欢欢喜喜吃着糖果点心的,听老婆子“五丫头”来“死丫头”去的,
年纪最大的四丫先是喊了一声“阿奶”,等老婆子真回头看过去了,又讷讷着不敢说下去,
还是八小子,又是实际上的长孙,又比小小子稍微大了两岁,这会子看姐姐们都难受,偏又不敢说话,就一口将原本含在嘴里不舍得吞的点心给咽了下去,将他五姐的事给说了。
听他说完,老婆子眼都直了。
其他几个孩子看老婆子没生气,还你一言我一句的,补充细节+评论:
“娘一开始都不敢相信是那栗子的缘故,还特意剥了一个喂鸡,结果鸡才啄了一口就死了……
娘吓了一跳,剥栗子的手没洗干净就碰着旁边猪草,结果正好吃了那几根猪草的猪,嗷嗷半天,也死了……”
“是啊,我原本还不舍得鸡肉和猪肉哩,可爹仔细,挖了只田鼠喂鸡肉,也才一小块就死掉了……”
“那么只还一直下蛋的小母鸡,和都半大的猪崽子啊!”
“不过爹娘也没浪费,都叫烧给五丫头了……她葬得简陋,却吃了好一顿大肉。”
“是啊,我长这么大,吃过的肉,还不及她那么一顿呢!”
在场的孩子,最大的四丫也就十二岁。
自六丫往下,都是一群三五六七岁的小毛毛。
对于死亡能有多少概念呢?
这会子说起来,虽挺可惜五丫头就这么睡地下去,再也见不着了,却居然还有那么几分羡慕她临走吃了那么一顿大肉。
偏偏陆小凤从县城寻的向导还特别尽职,把小孩儿们的话都一五一十给翻译了。
听得人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欧阳情纵然还对老婆子分糖果点心时,对孙子孙女的区别对待有些不耐烦,
回头叫醒过神来的老婆子一阵厮打时,却也没有还手。
再次庆幸我生在太平盛世,再次感激袁大神。就明清时候的物质条件,别说平民百姓,就是一般乡绅,那日子都没有我们如今四线城市的普通百姓富足安逸。
文里的话孩子们羡慕死去姐妹那一顿大肉,写的时候简直叫莫莫心酸;不过却也正是要这么一段,才能撕开欧阳和薛冰的心。
毕竟莫莫没准备叫她们死,然而除了为女权运动付出一生之外,她们也需要更多的方式去赎罪。
拷打自己的内心,只是其一。
红鞋子差不多就是陆小凤部分男女平权的导,火索和主线之一,所以红鞋子彻底结束的时候,陆小凤世界也就差不多跟着结束啦!不过本月底几章之后,红鞋子存在感就不会那么高了。
主角们存在感的问题,至少陆三蛋的世界暂时没法子了,因为他们基本只是推波助澜,捂脸
第三十八章
明明哪怕被废了武功,放倒这么个老太婆还是轻而易举的。
欧阳情却一直没动弹。
哪怕老婆子特别心黑,招呼了儿媳孙女儿们一道,不是往她脸上抓挠,就是朝她腰腹捶打掐扭,她也只不动。
还是那向导看不过去:
“哎,你们这一家子人都是怎么回事啊?人家起码给你们把老人家送回来了,还一路好吃好喝,又给买的这么多东西……”
这年头丫头原本就不值钱,因着这两年年景不好,卖儿卖女的也多了,丫头就越发不算个事。
要叫向导说,就这三位,在这婆子身上花销的,别说买她家一个丫头,就是几个丫头都买走,也是够够的。
只不过向导家里也有女儿,他自己也是个宁可辛苦一点,只要一家子老小活得下去,就不舍得卖女儿的——
卖也不舍得卖到必死的地方去
——因此有些话就没有说,只一再强调:
“听您老说的,给您栗子的可不是他们啊!人家只是碰巧和拿毒栗子害人的一道……
不定也是被骗了呢?只不过侥幸未死。”
那老婆子为人粗鄙,却也不是那等丝毫道理都不讲的,
向导又因一边拉架一边劝说,也顾不得翻译。
欧阳情当时没听明白,等到回头弄明白那向导都给她找了个什么理由,再对着老婆子直言:
“我原就是和那送你毒栗子的一道的,并非碰巧。”
的时候,
那老婆子的情绪却已经稳定了一些。
闻言看向欧阳情的目光仍是极愤恨的,却是一反手将准备再次扑过来厮打的儿媳孙女们都给拦住了。
因为在欧阳情弄明白那向导都用什么理由劝下老婆子的时候,陆小凤也把公孙兰化身熊姥姥等的事说了一遍。
薛冰仍没什么精神,却也帮着解释一句:
“她原先虽和那人一道,却和我一般,不过是个傻子,以为干的是能叫女孩儿不受男人欺负的大事……
她其实不知道那人还是熊姥姥的,也不知道那一篮栗子竟是吃不得的。”
欧阳情带老婆子离开的那一路就对她还不错,好几回老婆子险些儿跌跤,还是她给扶了一把。
送她回来这一路,虽说莫名冷淡了许多,但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有那么两回,老婆子的药煲得险些忘了时辰,还是她给随手倒出来的。
这会子纵然欧阳情冷冰冰的,完全不接受薛冰的好意,直接又砸了一句:
“我后来知道了。我就是故意不告诉她的。”
老婆子也只是咬着牙,半晌转头和向导絮叨:
“你刚没说错吧?
什么叫‘干的是能叫女孩儿不受男人欺负的大事’?
女孩儿天生就顶不起门户、撑不起家,要是父兄疼爱点儿,还可能在她给夫家欺负的时候打上门去,但那也要父兄疼爱、肯为她出头,否则只女孩儿自己,纵还有些个姐妹,能济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