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一点响动,立马警惕的向四周望去,“不跟你多说了,省得又有人在背后告状。你且先回去伺候魔妃大人,我也先去忙别的事了。”
“嗯,你多加保重。”
待蝎子精离去后,玉珠也回到了青珂的屋子里。最近天有些寒,加上玉珠身子骨孱弱,白天也要给她备着暖手炉。
应是听见了玉珠进来的声音,青珂靠在床头柔声问了句:“是玉珠么?”
“是,我方才出去了一趟,让后厨帮忙熬些补身子的药汤给魔妃大人。”玉珠反手将门关上。
“最近我尽喝些汤汤水水,都快成药罐子了。”玉珠不禁抱怨,“多想吃些肉解解馋。”
“魔妃大人,上次你就吃了点牛肉不是还吐了么?大夫特地叮嘱要清淡饮食。”
“我知道。”说完,青珂又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也有一阵子没出去散散步了。”
玉珠太知道青珂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了。她无非想要见见崇文,却不好意思开口,也不方便开口。
“魔妃大人,要么我去把崇文大人叫来吧。就说你近段时间身子骨一直不太舒服,让他过来瞧一眼?”
“……这,会耽误他忙么?”
“你还关心他呢。再忙,腾出一点时间总是可以的吧。”
青珂犹豫了一会,还是娇羞地点点头,“玉珠,那你晚些时候去正殿找他,就说我这儿出了点问题,也不必说得多露骨……”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说。”
服侍完青珂喝下药汤,玉珠见天色不早了,崇文也该忙完一茬,于是便悄声离开青珂的屋子来到正殿。
她一看,崇文果真就坐在案前处理公文。趁周围没有其他长老在,她走上前说道:“崇文大人。”
崇文听见声音也只是挑了挑眉,连看都没看青珂一眼,问道:“何事。”
“魔妃大人近来身体频频感到不适,不知大人可否……抽空过去看一眼?”
崇文深吸一口气,手中还顺带翻过了两页纸张。
“……嗯。你先回去,晚点我再过去。”
玉珠微微叩首,然后退出了正殿。她想,既然崇文这么说了,那就应该会就去了吧。
青珂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地好像快睡着了。隐约之间听见了一点声响,她以为是玉珠回来了。
“玉珠,帮我把桌子上的水拿来,我渴……方才喝的那罐药太苦了,我现在嘴里还是苦的……”
她看见一个茶杯被从床帐外递进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发现端着茶杯的手并非玉珠的手。
她一怔,茶杯却被打翻在地。
“崇文……大人……”
崇文的神色有些复杂,看起来颇为冷漠,眼神里却还是夹杂着一丝温情和一丝歉疚。
有关君伏受伤一事青珂听玉珠简单提起过,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当时的情况,却也明白如今的崇文在魔界担负着怎样的骂名。
“我听闻你最近一直不太舒服,才想着来看看你需要点什么。”
所谓的魔尊已经不在魔界了,崇文也不必在青珂面前表现得多客气。他不再恭敬地称呼青珂为魔妃大人,而是直接用“你”来代替。
青珂张了张嘴,想说其实什么都不需要。玉珠每天都会照顾她,她倒也不缺衣少食。
她需要的不过是崇文能够多来探望她。一个人待在魔宫,对她而言,眼下或许陪伴要比其他一切都要重要。
“大人最近是不是很忙……”
“嗯。”崇文只简单应了一声。
“不论多忙……若是能常来小坐一会……也好。”
按青珂以往的性子是断不好意思说出这些话的,可如果厚着脸皮就能换来崇文更多的关心,不过是动动嘴而已,又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
崇文静静地凝视她,虽然没有立马找借口推脱,但也没有应承下来。
“神女姐姐她回了仙界,我在魔宫里除了玉珠就没有可以谈心的人了,我……”
“嗯,我知道了。”崇文听她提起神女,脸上顿时有了些许不悦,“往后我会时不时过来。”
“真的么……”青珂一扫之前的愁容,换上了淡淡的笑容,“你喜欢吃些什么茶点?我让玉珠常备着……”
“不必弄得那么隆重,我也只会小坐一会。”说完,他背过身去,不去看青珂,良久才又问了一句,“你……也会怪我么?”
“……嗯?怪你什么?”青珂有些不解地望着他的背影。
“由我来统领整个魔族……”
“……”青珂微垂下头,却顾左右而言其他,“想来神女姐姐会很伤心吧。”
在青珂眼里,其实君伏和神女都不曾亏待过她。
几日后,魔宫举办酒宴。
崇文原意是打算以此犒赏那些忠心于他的人,谁知却有长老故意在酒宴上提起青珂一事,逼问他打算如何处置青珂和魔尊之后。
原本众长老都以为崇文会对青珂有所动作,结果过了这么久,青珂却还能安然无恙地继续住在魔宫里。
魔尊的余孽还留在魔宫,这些长老们又岂能服气。
“崇文大人,帝王将相,万不能有丝毫妇人之仁,还望大人三思。”
崇文坐在从前君伏坐的上座的位置上,手里握着酒杯沉吟了半晌,说道:“魔族确也需要一个继承人,留下魔妃腹中的胎儿也不是一无用处。”
坐在下面的长老们面面相觑,大抵都在暗暗想着什么玩意儿?不光不驱逐魔妃,还要留下她腹中的孩子?
“咳,大人,若是需要继承者,大可在魔族之中选择更有优势的族民,或者由大人之妻诞下子嗣,倒也不是非要魔妃所出……”一位长老出来说道。
崇文不愿在酒宴上多聊这种话题,于是不耐烦地打断了长老的话,“此事我自有安排,众位不必多言。”
自打开始掌权,崇文才发现以前以为魔尊很好当的想法实在太多天真,因为除了正经的事务外,这帮长老还会为了各种奇葩的事情觐见。
一会说自家有个未出阁的女儿希望能见见他,一会说自己老家有认识的人精通天象,是否可以高薪聘来每天为他算卦,害得他每天能用来专心处理公务的时间比从前还要少。
而且如果怠慢了一方,又会惹得这位长老不满,背后说他的不是。他这个也不能得罪,那个也不能得罪,每天被一些杂事烦得连觉都睡不好。
崇文想起以前总觉得君伏为什么会把一些要事推到很后面去做,不是因为他偷懒,是因为他真的无暇顾及。
如果每天都被这些琐事纠缠,那他又哪有功夫去考虑整个魔族的事?
但放眼底下的长老,又没一个算作他的心腹,可以为他所用的。
这场酒宴办得很不尽兴。结束以后,崇文没有搭理任何一个企图拦住他的长老,一个人假借喝醉的名义溜回到了寝房。
被赋予的权力越大,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多。
从前任何事他都可以把原因推到君伏身上,现在他站在君伏的这个位置上,身前再没有可以挡下所有的人存在。
来自长老们的中伤、质疑、不满、压力,全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崇文倒在床上,长长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复又站了起来,悄悄来到了青珂房门前。
从房里传来青珂的声音,问道:“是玉珠么?”
“……是我。”
“……崇文大人?”
崇文见青珂还没睡,于是推门进去。他把脚步放得很轻,不知是担心惊扰了青珂,还是怕被其他人发现。
“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崇文问。
“我舍不得睡。也还好没睡,才能等来大人你。”
“你自己的身子骨要紧,多加留心,不必等我到很晚。”崇文来到床边,替青珂拢了拢被子。
崇文能来,青珂自然是高兴的。她乖乖躺在床上,嘴角还挂着笑意。
“你看起来很累,是忙到刚才么?”青珂问。
崇文摇了摇头,“晚上有酒宴,比较劳神。”
“酒宴?”青珂有些意外,这才反应过来难怪玉珠中途出去了一趟过了很久才回来,应该也是去酒宴打了个转,顺便找蝎子精聊天去了。
“嗯。不过是为了犒劳一众长老罢了,你身子不便,就没让你去。”崇文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夜深了,你先歇息,我也早点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