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知道你对我多残忍吗……”
最终池琥所谓的“算账”,也仅仅是这种程度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孔梓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捏碎了。
拜托了,对背弃你的人,不要这么温柔了。
……
池琥没有停留太久。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可是好像一旦要说出来,就变得苍白无力了。比起那些质问,那些无意义的愤怒的宣泄,他还是选择用有限的时间再好好地看看这个人。
再……好好地道个别。
“要走了吗?”孔梓若有所觉。
“嗯。”池琥的喉咙紧了紧。他拉起孔梓的手,像是要在心中铭刻下来一般,用手指在上面仔细描摹。
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手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要逃般地一缩,被池琥紧紧扣住了。
“嘿……”口罩背后传出闷闷的笑声,像是有点得意,听来却又透着几分心酸:“原来你对我也还有几分心软的嘛。”
池琥就那样抓着孔梓的手,不容他逃避地深深地注视着他:“上次,你说你选择了你的未来。但是,我还没有做出我的选择。”
他向前倾身,在孔梓的耳边留下最后一句话:“十年后,我带着我的答案来见你。”
乐夙再进来的时候,见孔梓抱起膝盖蜷缩着,流着泪露出了一个穷途末路般的微笑。
彼时池琥已经坐上了军部的车,踏上了一段新的人生。
此处本可不表,无奈同行的孔上将是个不肯安生的人。
他见池琥上车后依旧一副苦大仇深样子,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直烟点上,一脸惬意地吸了几口。
“小朋友,愿望不是实现了嘛?可以开心一点儿,毕竟军部也不是什么魔鬼。”
被称作“小朋友”的池琥,表情扭曲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其实从他的年龄,以及朋友父亲的辈分上算,叫池琥一声小朋友倒也没什么。但一来池琥长得人高马大,再加上孔上将自己一副没正形的样子,这句小朋友就显得很是古怪。
而且作为竹马的池琥最是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对于父亲这个身份根本全无认知。从小到大,在孔梓需要“父亲”这个角色出场的时候,这人从没出现过。倒是姜医生对孔梓来说更像父亲一些。
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孔上将弹了弹烟灰,怡然自得地继续吹嘘:“别看我这个样子,那臭小子上次还不是乖乖地来找我,一边哭一边可怜巴巴地说:父亲,求求你了……”
其实那是孔梓第一次主动敲门走到孔上将面前,在他面前的书桌上分别摆下周尚黎那次事件相关人员的调查记录以及其中包含的犯罪证据。
孔上将第一次仔细去看那孩子的脸,那孩子对于他的审视全无惧色,还一脸平静地提出交易:“反正您向来也是眼里不揉沙子,这里证据确凿,您也可以再派人核实一下。另外这里是我签过字的断绝关系文书,恭喜您从今天起摆脱有个废物儿子的污点。”
想到这,孔上将从怀里掏了掏,找出一张揉的有些皱的纸递给池琥。
池琥慢慢展开,只见第一行就明明白白地写着:“本人孔梓,自今日起,自愿与孔上将断绝父子关系,并放弃继承权……”最下面是池琥很熟悉的孔梓签名。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还在洋洋得意的孔上将:“这就是你说的,父亲,求求你?”
“是啊,不答应我的话就不要你了,明显是在撒娇嘛。”孔上将伸出手臂,哥俩好似地揽住池琥的脖子,一脸坏笑:“来,交换一下信息嘛。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信息素失控把那小子轰到住院的?”
……
池琥顿时觉得前途未卜,痛苦地捂住了脸。
☆、剪发
第二十一章
“嗯……从各项指标上来看,信息素系统循环网络的修复程度良好,基本恢复到了这次受损前的水平。这都是你的功劳。”姜医生拿着最新的检测报告单,满意地笑着对乐夙夸赞。
乐夙当然不肯居功:“哪里,我除了提供了一点信息素,也就是给您打打下手。孔梓能这么快恢复,还是多亏了您。”
姜医生摇摇头,显得很欣慰:“不光是提供信息素这一点。你一直跟着我做孔梓的治疗方案,这期间提出的很多想法和建议都很有参考性。只要你一直保持这个专注和钻研的态度,将来在这个领域也是不可限量啊!”
被医学界这样的大前辈这样肯定自己,乐夙也很高兴。不过对比他那些不成熟的想法和建议,姜医生对他毫无保留的指导和帮助才是他最大的收获。他张了张口,有点不太擅长继续进行这样彼此恭维的话题。虽然双方都是非常诚恳的。
“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姜医生也很清楚乐夙的性格,他拍了拍乐夙的肩膀:“好了,我们两个就别在这里互相夸个没完了。”
姜医生将报告放在桌上,转身正面看着乐夙,表情变得严肃而郑重。
“接下来,就是重启信息素系统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了。”
乐夙也郑重地回应:“是。”
听到如此回答,姜医生的表情却很复杂,甚至流露出了几分怜悯和不忍:“你……真的想好了吗?”
乐夙坦然地对上他的眼神,非常坚定地说:“您放心,我不会后悔。”
……
隔离病房里,孔梓躺在床上,任由护士们将各种连接在他身上的设备和管线仔细拆除收好推到一边。不多时,原本显得有些凌乱的病室变得整洁有序起来。
他有些疑惑地发出疑问:“既然这些都拆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护士也显得有些搞不清状况,回答说:“暂时应该还不行,姜医生只说让我们把这边收拾好,应该还有后续的治疗吧。”
“哦……好吧。”孔梓只好继续乖乖地躺在那里。
护士们的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把他这间病房收拾妥当,推着那些不再需要的东西出去了。
再然后,乐夙走进来了。
没穿隔离服的乐夙。
孔梓歪着头,眨了眨眼睛。
乐夙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长发依旧用那条银色发带束成低低的马尾垂在肩上。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雨水般的气息似云雾般弥散。
“怎么了?一副呆住了的样子。”
离得很近了,乐夙凑近了孔梓,几乎头碰头地轻声说。
孔梓回了神,但语气却仿似犹在梦中:“总觉得……好像过去好久了。”
即使常常见面,厚重的隔离服也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像这样完全没有遮挡,重新展露容颜的乐夙,对孔梓来说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他抬起手环住乐夙的肩膀,不知为何,有种再世为人般的感动。
乐夙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眉目温柔。
两人静静地享受了一会儿拥抱,乐夙的手指捻了捻孔梓微长的发尾,提议道:“我给你剪剪头发吧,好不好?”
“好啊!”孔梓很捧场地答应了。
乐夙出去了一会儿,拿了相应的工具回来。他展开一张雪白的床单围住孔梓,左手拈起碎发,右手拿着剪刀,动作娴熟地为孔梓修剪头发。
“咔嚓……咔嚓……”
剪刀剪掉碎发的声音听起来很清脆,那剪刀一定很锋利吧?但那锋利的剪刀围绕着自己的头部打转,却完全没有让人感到害怕。孔梓不太看得到他的动作,只觉得乐夙力度非常轻柔,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咔嚓……咔嚓……”
乐夙站到了孔梓的面前,修剪额前刘海的时候,孔梓看清了那把闪着银色光芒的手术剪刀。
他弯起眼睛笑了。
“笑什么呢?”乐夙剪刀不停,手上的动作非常稳。
“我想起来你特别有名的那个解剖视频。桌上是血肉模糊的动物组织,手上是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看了一眼镜头,眼神比刀锋还冷。”孔梓回想着那视频里的画面:“那种冷酷,让人觉得寒毛直竖,那种冷静,又让人觉得非常憧憬。”
孔梓有些腼腆地挠了一下脸颊:“我就是从那个时候觉得,你真的很了不起。”
乐夙笑了一下,他也想起来是哪个视频了。那还是他大一第一次上解剖课的时候。那天,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同学们都有些下不去手。有一些笨手笨脚,有一些乱吼乱叫,有一些干脆就躲得远远地不肯动手,场面一副非常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