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现在明白我们为什么看中你了吧？”程泰杰凑近，注视他的双眼，将一个认知牢牢地钉入他的意识中：“因为你跟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是同类。”
同类……
将生命的星火轻而易举碾灭在指间，残忍的感受着另一条生命的脉搏越来越微弱地跳动透过皮肤传来，双手缔造出鲜血盛开的花朵……
白鹿仿佛站在第三个人的视角上，看到了那天夜里的浴室中，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将尖刀插入露露胸口的画面！
“我不是！”
他猛地转开了脸，剧烈挣动着锁链。
齐霄试图按住他，他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激烈反抗，两人僵持着，整张按摩椅都晃动起来。
程泰杰哼笑了声，“还在自欺欺人？那你不如问问他。”说罢他大步走向角落里那张破旧的矮柜，手一伸便将藏在后方的411房客拽了出来。
411房客在程泰杰手下惊恐地挣扎，尖叫着躲避，丑态百出。程泰杰厌恶的掏出枪在他面前比划，411房客哭叫一声，声音都变了调，却不敢再动了。
程泰杰提着411房客走过来，然后把他推到白鹿脚边，命令：“那晚你看见了什么，说！”
白鹿停止与齐霄的角力，几乎是看最后的救命稻草般眼也不眨的死死盯着411房客。
411房客姿势难看的趴伏在地上，抖如筛糠，夹杂着哭腔说：“我……我没看见……”
程泰杰蹲下来，枪口顶着他的脑门儿。
411房客抽了口冷气，抬头朝白鹿哭道：“我、我看见……你、你脸上表情很可怕……站在走廊上……站了好久……”
“你骗人……你骗人……”白鹿喃喃。
“然后……你走到403门外……敲403的门……”
“……你骗我……”
“……403那个女人……给你开门了……”
“你进去了……”
齐霄感觉到手底下的人像个被抽走魂魄的傀儡般，刹那便生机全无，死气沉沉。
白鹿最后一丝力气，也彻底从身体抽离。
程泰杰用枪托在411房客后脑勺敲了下，411房客便昏死过去。他起身，面对人偶一般坐在按摩椅里的白鹿不屑的笑了笑：“这么受打击吗？以后你会习惯的。”
白鹿有气无力道：“你杀了我吧。”
程泰杰看着他。
白鹿续道：“我不会加入你们，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程泰杰阴恻恻的挑了挑眉：“你想清楚了？”
白鹿目光空洞：“我杀了人，杀人者死。杀了我吧。”
程泰杰一直扣在扳机上的拇指来回摩梭着枪体冰冷的材质，不知在想些什么。白鹿失魂落魄的靠在椅子里，似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
齐霄看看白鹿又看看皱眉沉思程泰杰，几番欲言又止，神情中渐渐出现一丝藏不住的急切。
“叮……”
程泰杰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他拿出手机一看，脸上有几分诧异。
齐霄轻声道：“泰哥？”
程泰杰盯着手机想了想，收回枪，朝白鹿走来：“可惜，你恐怕舍不得死了。”
白鹿闻如未闻。
程泰杰将手机上的画面呈现在他眼前，“看看，这是谁来了？”
白鹿慢慢移动目光，在触到屏幕上那个身影的瞬间绷直了身体——那居然是刚从车上下来，正向老楼房快步走来的傅铭朗！
“你不想这个人有什么闪失吧？”程泰杰道。
白鹿颤声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
程泰杰道：“你跟我们走，我们不杀他。”
白鹿的心揪紧了，沉声：“好。”
程泰杰对他如此斩钉截铁有些不信任，再次确认：“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一员，听我们的话行事。”
白鹿几乎是低吼道：“我都听你们的！你们不能伤害他！”
程泰杰细细打量他一阵，点了下头，“交易成立。但你要证明，你没有说谎。”
“你要我怎么证明？”
程泰杰让开身子，指向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411房客，清楚的说：“你杀了他，我就相信你。”
白鹿猛然哽住了，齐霄也惊讶的看向程泰杰。
阴暗的小房间再次恢复寂静，没有人注意到躺在漆黑中的羊及莫，微微动了动手指。
☆、第 48 章
程泰杰指着昏迷的411房客：“杀了这个人，我就相信你，让你加入我们，带你离开这里。”
白鹿怔怔看着地上的人，仿佛半天才理解他的话：“你让我……杀人？”
程泰杰嗤笑：“你早就已经杀过人了。”他轻蔑的用鞋尖把411房客的身体翻过来，让那张萎靡的脸正冲着白鹿，“而且，你也很讨厌这个杂碎吧。这家伙确实很恶心，猥琐、下流、自以为是，还是个孬种。难道你没有过想杀了他的念头吗？”
白鹿有种被人把内心深处最阴暗不堪的一面拉扯到太阳下暴晒的无措。
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不久之前那个下班回来的晚上，当他撞见411房客扒在他的房门外偷窥的猥琐身影那刻，那股直冲脑门的暴戾情绪。还有几十分钟前那家伙得意洋洋诉说着畸形的嗜好时，那种想要撕烂他炫耀的嘴脸的冲动。当他的拳头毫不留情的落在那个家伙的身上、留下一个个充血的伤痕，当那家伙丑陋的双眼溢满乞求与恐惧时，那种得到发泄、得到释放的快感，身体里那压抑不住的想要更加残忍、让他更加痛苦的欲望……
程泰杰一直在细细观察着白鹿的神色，他踹了一脚411房客死鱼一样的身体，厌恶的说：“这种玩意儿，就像一堆活着的垃圾，走到哪里都只是污染别人的眼睛罢了，死不足惜。倒是你那个朋友，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他现在应该已经快到大门外了吧？”
白鹿被他提醒了，傅铭朗的安危就握在他的手上，他不能接受傅铭朗变得像羊及莫一样浑身鲜血淋漓生死不明的样子。只是想到那个可能，他都几近崩溃！
“我答应你。”白鹿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程泰杰满意的笑了下，朝齐霄使了个眼色，齐霄复杂的看了白鹿一眼，上前拉起411房客一只腿，把他朝门口拖去。
“换个地方，这屋子没什么工具。”程泰杰拽住捆着白鹿的锁链，推着他的背心跟在齐霄身后。
几人走出这间房，来到那扇贴有黑猫警长旧海报的房门外。
程泰杰没有急着开门，而是目光有几分怀念的看着门板上泛黄的海报，入神的轻声说：“这是我的房间。我小时候那个年代没有那么多动画片看，黑猫警长是我最崇拜的动画角色。”
白鹿一言不发。
程泰杰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不配？你误会了。最初崇拜黑猫警长，是因为我幻想着有一天，他能够真正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就像故事里那样抓住所有披着人皮游荡在人间的魔鬼。”
白鹿面无表情道：“你嘴里的魔鬼也包括你们吧。”
程泰杰不但未发怒，反而哈哈大笑：“说得对，我们是魔鬼。”他愉快的盯住白鹿，“很快你也会变成魔鬼的一员了，欢迎加入。”说罢他打开门，将白鹿一把推了进去。
白鹿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就扑倒在地，甫一抬眼视野便被一张双眼鼓凸、乌青僵硬的人脸占满！白鹿惊叫着想起身，但他忘了他的双手仍被绑在身后，根本无法借力，这张就像已经出现腐化迹象的死人面庞的脸就在距离他眼前两三公分的地方，血丝都凝固了的两只眼球毫无生气的看着他，仿佛在对他诉说着来自地狱深处的恐惧与绝望！
鼻息间尽是避不开的腐肉味和血腥味，白鹿胃里翻涌，扭曲着脸闭上双眼。
程泰杰就那么好整以暇的站在门口，像看笼子里的困兽无力挣扎，取乐够了才大发慈悲的揪着白鹿的后脖领子把人拽起来。
“一个废人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这个家伙不是你的熟人吗？”
白鹿闻言猛地睁开眼，再次对上那张脸，隐隐从那肿胀变形的轮廓中找出了些熟悉的痕迹。他的头皮一阵发麻，几乎快炸开了。
……周克文！
白鹿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有点黑，把灯点上。”
程泰杰丢给齐霄一个打火机，齐霄把墙角里一排被凝固的蜡粘在地上的蜡烛点燃，房间里亮起了光，虽然仍旧十分昏暗，但比先前仅仅能看到两步远要明亮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