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尤也。”白岩再次劝道。
“不要……”尤也疼的说话都困难,他将心里那点软弱不着意的压了下去,抬眼看着纸杯里面的黄色液体,皱着眉虚弱的道:“这鸡屎黄是什么…… ”
这个药粉末状的时候看起来还挺正常的,拿水冲开后颜色真的一言难尽,白岩刚才还特意闻了一下,还好是股正常的药味。
他刚才去医务室,那里值班老师说这个药是最好的胃药,还是日本进口货。
白岩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颜色的药。
他心里腹诽,嘴上还是劝道:“乖,这是胃药。”
坐在前面的叶涛差点因为这声“乖”掉到桌子底下去。
尤也苍白的脸色中带着几分生无可恋的意味,他无助的看着白岩,心说你是想谋杀我吗?这药还能再恶心点吗?
但是在白岩这边,他只觉得尤也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眼眶里带着浅浅的生理泪水,细密的睫羽上挂着几分氤氲的水汽,原本凌厉的眉眼瞬间软化下来,整个人显得有些楚楚可怜,像个等着被喂药的孩子似的。
“乖,吃药,听话。”白岩一面轻声哄着,一面自然而然的将纸杯往尤也的嘴边送去,尤也挣扎的想走,奈何腹部的绞痛耗光了他全部的力气,只好任由白岩一手扶住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拿着纸杯递到了他的嘴边。
尤也拗不过他,只好抓着他的手,半推半就的喝完了这一杯“鸡屎黄”。
早自习从来都是闹哄哄的教室人生第一次没有老师都能这么安静,众人屏气凝神的看着班长像哄小孩似的哄着尤老板,最后又强行把药给灌了进去,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希望大佬病好以后他们班长还健在。
……或者提前默哀也行。
坐在前面的叶涛还没从那一声“乖”中缓过来,又被白岩这个不要命的举动吓飞了半个魂,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谁跟他说的尤老板不喜欢别人碰他的!?
好在那杯“鸡屎黄”只是看着恶心,落到嘴里却没什么味道,不苦也不甜,跟喝白水似的,尤也被他灌完药后,白岩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直到哄着他喝完,许立这才姗姗而来。
“哎?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许立看着班上众人的脸,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教室,他将教材放在讲台上,俯身打开了多媒体,眼神往台下的空位一扫,又看了看趴在桌上的尤也和坐在他边上的白岩,疑惑道:“白岩,你怎么坐在那?”
“尤也不舒服。”白岩道。
许立打开了电脑,闻言戏谑道:“那你倒是殷勤。”
全班闻言哄笑了一阵,邓向阳插嘴道:“我白哥那叫关心同学!”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等他们笑够了,许立这才补了一句:“实在不行就回家……反正你也不爱听我课。”
许立对尤也不满许久,奈何成绩他成绩考的还是不错,古诗词默写从来没错过,就连字也写的好看的可以直接做字帖了,他现在对这个学生已经是眼不见为净了。
白岩听见身边的尤也似乎是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声“不回”,他看了一眼那人毛茸茸的发顶,什么也没说。
“叶涛,”白岩轻拍了拍前桌那人的肩膀,“帮我把抽屉里的眼镜递给我。”
“哎?”叶涛愣了一秒,才立刻照做,递给他的时候还不忘道:“我都忘了你还戴眼镜呢。”
白岩轻笑了一声,伸手接过。
他近视的度数不深,平时也不怎么爱戴,加上一直坐的比较靠前,一般也用不上,只是他原本那个位置就是他视野的极限了,往后一排坐尤也身边,视线就有些模糊了。
许立已经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课了,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他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吓的叶涛赶紧坐端正了。
白岩将眼镜带好,翻开了课本,又看了尤也一眼,少年苍白的脖颈上那一颗小红痣显得格外的明显,像是烙在人心间似的又痒又疼。
“一会儿要是还难受就拉我一下,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好吗?”
白岩轻声说着,直到听见对方臂弯间传来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唔”,他这才坐正,听许立讲课了,但还是留了一份神,时不时的看一眼尤也的情况。
窗外云层低垂,远近无光,狂风呼啸着吹着树木飒飒作响,坐在窗边的男生关上的窗户,教室里奋满是笔疾书的声音。
不知道是第几次看过去,白岩忽然愣了一下,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脸转了过来,额间凌乱的碎发自然垂下,他的半张脸埋藏在臂弯里,一双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白岩低声问道。
少年眉目端正,一副银丝边的眼镜架在他挺拔的鼻梁上,这人气质本就沉稳,配上这副眼镜,更多了几分儒雅的风味。
好像只多看一眼,眼里便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一如外面风雨如晦,只有这个人是带着光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那么温暖。
那么刺眼。
尤也沉默的看着他的脸,半晌后摇摇头,自己又默默的将脸转回去了。
白岩看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心里有些疑惑,他又听了一会儿课,忽然想起了什么,便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了一颗水果糖放在了那人的桌子上。
“没有棒棒糖了,你凑合吃吧。”
他离开医务室的时候顺手拿了一颗糖,这人上次给他了一根棒棒糖,应该挺喜欢吃甜的吧。
而且小孩吃完药不都是讨糖吃吗?
可能刚才尤也看他是因为想吃糖了。
果不其然,他把糖放下后没几秒,尤也又把脸转了过来,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在发呆,却迟迟没动那颗糖。
白岩看了他几眼,又听了会儿课,再回头的时候,桌上只剩下一堆糖纸了。
还有尤也毛茸茸的后脑勺。
“小孩似的。”白岩轻笑了一声,默默捡好了糖纸,接着听课了。
☆、如何考第四是门学问
下课的时候,围观班长给大佬灌药的同学们好奇的围了过来,一会儿问“尤老板生什么病了”,一会儿问“尤老板好些了没”,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
尤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班的人会这么热情,让他自生自灭不好吗?
他疼的还没缓过劲来,趴在桌上,实在是不想理人。
“他胃病犯了。”白岩看着围过来的众人,替尤也解释道:“他都没怎么跟我说话,估计疼的厉害。”
叶涛闻言添油加醋道:“白哥,你先自求多福吧,你趁尤老板身体不适对人家上下其手,等尤老板满血复活不打死你……”
“你这话说的,我白哥有那么猥琐嘛!”邓向阳骂骂咧咧道,“我看是你想对尤老板上下其手……”
叶涛:“走走走,出去,我们打一架!”
邓向阳:“来来来,打打打!”
叶涛:“你倒是走啊!”
邓向阳:“你咋不走啊!”
叶涛:“你先啊!”
邓向阳:“你先!”
……
人群在他的桌边嬉闹着,尤也烦躁的“啧”了一声,他将右手覆在脑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说等我满血复活,先把你俩打一顿再说。
课间白岩把他的东西都搬到了陈君妍的位置上,他一上午都坐在尤也旁边,上午四节课,尤也大半的时间都趴在桌子上,浅眠了好几次,状态比早上好多了,至少能连贯的说话了。
中午的时候,教室里的人纷纷出去吃饭了,邓向阳招呼白岩吃饭,白岩没有急着走,低头问尤也道:“能走吗?出去吃点东西吧。”
“不了,”尤也趴在位置上,看着他摇摇头,“我怕吃完就给吐出来了。”
白岩看着他数秒,最后落了句“你好好休息”,就跟邓向阳出去了。
教室空了。
外面天色昏暗,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玻璃窗,熙熙攘攘的人声从窗户的缝隙里传来。
嘈杂又安静。
尤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有人轻敲了几下他的桌子,他艰难的撑着头坐了起来,还未抬眼,就看见一盒粥被人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塑料盒子里带着凝结的水汽,不用摸都知道是热的。
尤也愣了一下。
“多少吃点东西吧。”白岩见他起来了,将那碗热粥往他面前推了推,又将另一盒打包好的盒饭放在了桌上,然后从塑料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勺,正要递给他,却发现尤也正仰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