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是千万。他走向我,眼露惊喜,但声音略带失落:“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有吗?”是他今天不理我吧。
“刚跟你招手,你扭头就走。”
他刚才就在那个亭子上?我解释:“我有眼残,看不清远处。”
千万像孩子般笑了,道:“原来这样。”想了想,他又说,“花李跟我从小认识,我把她当亲妹妹。”
可是她并不把你当亲哥哥。但我说不出来,只能点头。
“夜深露重,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他牵起我手。我的心开始跳得厉害,任由他拉着,不敢看他。不奢望时间停留,只是每走一步,都在心里烙下印痕。
分道处,他松开我手,问这个月的十五是否有空,陪他再去一趟山上好吗。
有空没空还不是他说了算。
前一次他休息,我要上工,他让我找人换休,陪他出去。问遍甲区找不到可以换的人,便如实相告,心想已经尽力了,不能出去就不能出去呗。他却乐呵呵笑着说已经帮我换成休息了喔,神情得意,跟之前擅自帮我请假如出一辙。
我无法拒绝,他的一切要求我都愿意实施,大抵喜欢一个人便是如此。想到这我乖顺点头。
我这副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情绪,似是厌恶?但他克制住,笑着点头:“嗯,那今天早些回去休息吧,晚安。”
他笑得是那样温柔,仿佛刚刚一闪而过的情绪只是我个人幻觉。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越是神秘,我对他越神魂颠倒。
道完别,我听话往房间方向走,不敢回头看,怕他还在原地,更怕他早已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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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毫无交集的花李却来到甲区,对我百般刁难。头两回我客气忍受,后来我表面像小媳妇般逆来顺受,背地里她让我往东,我就偏偏往西。
在她第三次摸到我端的茶杯之后,气得直跺脚,对我大发脾气道:“你懂不懂啊,哪有人用凉水泡茶?”
我嬉笑道:“花李子小姐,您叫我泡茶,不就依着我喜好来吗?我就喜欢喝凉茶。”说完走上前,“这茶不错,别浪费。”将杯里的水喝得干干净净。
花李子气得满脸通红:“我不叫花李子,你不要这样子叫我。”
我挤出虔诚无比的笑容:“花李子挺好听的呀,很可爱,跟小姐您一样。”
书上说,马屁和笑容无法令人真正动怒,我这应该算活学活用。
花李子没有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指着我,更加生气:“你还讽刺我!”
闹哄哄的房间霎时安静,看热闹的人散去大半。我纳闷回身,千万正走近。
他背对光,表情高深莫测,浑身散出寒冷气息,房间鸦雀无声,初春的暖意仿佛一下子消失殆尽。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这还是我记忆中的千万吗?顿时我也感到害怕,那是对未知的恐惧。他不看我,擦肩而过,径直来到花李身边。
“千哥哥。”花李两眼放光,下一刻脸色骤变,捂住肚子,俯下腰低吟一声道,“肚子疼。”
起初我以为她是装的,但看神情,假如是装的,演技也太好了。
千万关切问:“又不舒服了吗?我背你回去。”
花李拒绝,指着我:“让她背我回去。”
花李的丫鬟忙煽风点火:“就是她害得小姐肚子痛,让她端热茶,偏偏端凉的。”
我无语凝噎,心中万马奔腾。您家小姐机灵得很,每次只是摸了杯身,而且,来癸水的人哪能喝茶?就算喝了热茶也会有这一出,分明就是无理取闹,耍大小姐脾气。要不是千万在场,我早拿这些话狠狠怼回去,有他在,我没了脾气,闷声不吭。
千万的态度晦暗不明,没说好,也没拒绝,只等我自己表态。
我指向丫鬟:“这里面,还有她一个女的,怎么不让她背你回去?”
花李子额头渗出几滴汗水,看样子是真的痛苦,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她、没有你壮。”
“这个理由我喜欢。”我喜笑颜开,满意走向她,一把抱起。
花李子花容失色:“我让你背我,没……”
我打断道:“你是不是傻,背着压到肚子,会更痛,而且……”我压低声音说,“你也不想让我知道大小吧。”说着眼睛斜视她身体某个部位。
她心神领会,安静下来。
我望向旁边目瞪口呆丫鬟,偷瞄千万已不在现场,才轻吼:“带路呀!我又不知道你家小姐住哪个房间。”
☆、偷鸡狗
说实话,花李子看着娇弱,抱起来是真累,特别是丫鬟带着我七拐八绕时候。直到第三次路过同个池,我真想把丫鬟踹下去。但我克制住,只是冲她嚷:“能不能利索点!你家小姐快死了!”
她这才注意到花李子奄奄一息,以最快速度带我到房间。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花李房间,素雅大方,不像她作风,令我多了几分欣赏。不禁心里叹气,唉,她是太在意一个人才会迷失本性的吧。我又何尝不是。
将她轻放床上,盖好薄被。说实话,看她牙关紧闭,挺令人心疼。我来癸水不会痛,体会不了她感觉。
小时,邻居采药老爷子对我说过,“女孩子要经常锻炼,长大后能减少不必要痛苦”,年幼无知的我大言不惭回敬他一句,“老年人更要经常锻炼,不然很快要玩完”。
虽然不久后他真的两脚一蹬升天去,我还是很敬重他,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并付诸实践。
花李没有我幸运,得不到高人指点,身为富家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体弱在所难免,只是作为将军家大小姐,从小耳濡目染,舞刀弄枪不是家常?难道她的兴趣只在千万?
千万,怎么还不赶过来探望他亲爱的妹妹,不是挺能护犊子吗?想到这,我心伤,伸手碰脖颈处貔貅,如果是师父,他肯定会不顾一切护着我,即使知道我力能扛鼎,也绝不会让我干重活。他现在哪里呢?
花李不识相低吟一声,打破我沉思。看向她,已属半昏迷状态,嘴里呢喃着什么。我靠近,却是:“姐姐……”
什么姐姐?注意到她还穿着鞋,送佛送到西,索性帮她脱鞋。
她一个激灵:“不要碰,舞儿呢?”
“抱都抱过,还怕这个?你那忠心的丫鬟肯定帮你准备红糖水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舞儿风风火火闯进房间,小心翼翼扶起花李,心疼道:“小姐,快,喝这个会缓和一点。”
没我事,而且任务达成,便悄然退场。
出房门走没几步,碰上千万,他看着我,神色复杂,久久不说话。我耐心有限,兀自往前走。就在我打算擦肩而过时,他开口了:“花李就是这个性子,你不要跟她计较。让着她,她以后就不会找你麻烦。”
“那你们就把她惯到不可一世吧。”说完我迈脚要走。
他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万物瞬间静止,只能听到他有节奏的心跳和低沉魅惑的声音:“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虽不言语,但心里筑好的围墙瞬间分崩离析,之前努力遏制的泪水也一泻如瀑。他终于肯抱我了,只是为什么他从没表达过一句喜欢我,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那之后,有什么悄悄改变了,千万看向我时恢复往日温柔,却对花李多了几分淡漠与疏离,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决定,反正我从来都不了解他。
如果能一直什么都不知道,也挺好,但我隐约觉得千万瞒着我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又说不清哪里有问题。
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几天。偶尔遇到花李子,她低头不语,疾走如飞。
晚上,我又练起疯马,一时兴起,跑得有点偏,来到了一个房间外。虽眼神不好,记忆力还行,认得这是花李子房间。
夜已深,灯火却通明,还能听到房间里传出吵闹声。聚精会神,听得花李子声音:“为什么是她,我也可以,我很愿意。”
“谁都可以,就你不行。”是千万,声音冷峻,却含有几分关怀?说着拒绝人的话,却还有关怀?
想更进一步时,声音突然不见,使出疯马逃之夭夭。
当夜几乎无眠,第二天上工,顶着两个大浮肿眼袋。
正擦走廊,胡思乱想中。一人走近,声音传来:“偷鸡摸狗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