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大部分桃子已摘光,只剩一个园子果实正茂,说是秋桃,秋天才成熟。到了初秋,守园人告假三天,我去替他。
虞攸提醒我一定要防范小智,别让它进来,但没告诉我原因。我边守着桃园边想:为什么不给它进去呢?
这时一双滴溜溜又略显无辜的眼睛出现,我去,小智什么时候过来的!忙赶它去别处玩。
它仍是一脸憨厚盯着我。架不住它无辜可怜的表情,我心软,放它进去。
虞攸说如果小智溜进去,可以放狗赶。
大黄跟大黑是两只凶猛大犬,凶到即使关在笼子里,鸟兽虫人不敢轻易靠近。虽说是我默许,但我说小智是“溜”进去,有谁会怀疑?
虞攸再三嘱咐只有小智溜进桃园才可以放狗,免得误伤无辜。我名正言顺打开笼子,大黄和大黑得到指示开始追击。
我关紧大门,守在桃园外,隔着栅栏看大黄大黑追了小智一圈一圈又一圈,感觉挺有趣。
小智平时傻傻愣愣,跑起来挺厉害,两只大狗怎么都追不上它。我挥舞着两根大骨头鼓励它们:“大黑大黄,加油追呀!追到这骨头就赏你们了!”
它们卯足了劲拼命追,还是追不上,而且每跑一圈速度降低一拍,最终小智慢吞吞在前边走边喘气,大黄和大黑更慢,走走爬爬。
这是个好机会啊,只要这时两只大狗出其不意加速,铁定拿下小智。我又挥舞骨头道:“大黑大黄,冲啊!趁现在!”
它们眼盯着骨头,可能真的馋了,也心想我说的对,成败在此一举,拼了命往前一扑。小智一回头,看到两条恶犬扑来,忙变了身,霎时一股气化成风度翩翩美男子,怒斥道:“闹够了没有!”大黄大黑怏怏然倒伏在地,像见到了不起人物。
我震惊异常,是常子谋。他是狗!
将大黄大黑关回笼子,骨头丢给它们啃之后,我走向常子谋问妖怪变成人,是不是衣服都能变。
常子谋正靠在树上,听这话明显不太乐意,虚弱说他不是妖,衣服是障眼法,实际没穿。
我:“……”
他突然伸出手,扯我衣摆。
我扯回来问:“你干嘛。”
他慢悠悠扯着,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哆嗦着说:“冷……”
我再次心软,随地捡个大麻袋,撕开,给他。他披上,脸渐渐变得透明。我问常子谋是不是要变回去了。他点头说灵力不足。
我好奇问他之前怎么变成人。
常子谋说是仿若传给他,最近仿若四处奔波,无多余灵力给他,常子谋只能维持狗身。
我再好奇问仿若怎么传的灵力。
常子谋将头伸过来,示意我摸他头。我摸他头问,就这样?他点头说,再念一句咒语。我更加好奇,问什么咒语。
他念了几个奇怪音符,我学着念出来。常子谋突然不透明了,脸色红润,回光返照般,真神奇。他跳了几下,开心异常。继而他纳闷:“怎么你也可以?”
我根据看过杂书向他解释:“有的人实际很厉害,但是心理有障碍,必须通过特定条件激励自己。比如有人应试时必须穿红色衣服,那样他才会中举。会不会你就是那类人?而这个动作和咒语就是激励你的条件?”
他想了会儿,说:“也许吧。”奔着跑着,朝远方而去,很快不见人。
可能找小花去了。他是狗时,好像不能说话,憋了那么久,肯定很多话想说。
突然,我想到他身上披的是……麻袋。他应该意识到吧?可是他刚刚没有屏蔽麻袋。想到小智的智商,我深叹一口气。
第二天守桃园,常子谋出现,低头,一副怏怏然。他说昨天找小花时,小花扭头便跑。
我觉得奇怪,看见一个人披着麻袋,顶多认为怪异,不会想跑呀。想了想,我问:“你当时可是披着麻袋?”
☆、不雅观
“半路掉了。”
我忙问:“那你见小花时……没穿衣服?”
他点头。
我捂头问:“那你怎么还敢出去见她?”这人脸皮太厚了吧。
常子谋纳闷道:“之前我也没穿衣服呀,她见到我不会跑,还摸我呢。”
“那是因为你是狗!”
他歪头问:“有什么不同么?”
我:“……”
常子谋说好烦好郁闷,只有我能解救他。我问怎么救。常子谋叫我给他进桃园,吃几个桃子心情会变好。
我问这桃子真那么好吃。常子谋眼带馋光,问我要不要试下,桃子那么多,少几个不会有人发现。我觉得有理。
这桃子真好吃啊,好吃到停不下来,连续吃了五个。吃着吃着我有点晕,看常子谋时出现三四个重影,接着失去意识……
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
睁开眼看到常子谋和小花。常子谋立马眼带神光,小花则幽怨看向他,再关心看向我。
我问发生了什么。
小花说桃子刚喷完杀虫药,我俩昨天晕倒在树下,黄昏才被人发现。这事轰动十七院,仿若仙人听到消息,立马赶回来,这才救了我们。说完她不满看了常子谋一眼,埋怨道:“都怪你,喷了药也不知道。”
常子谋耷拉着头,不敢回应,再看着我,眼里有愧疚。
我讪讪地笑:“不怪他,喷了药,我这个守园人都不知道。”
虞攸端着托盘进来,说:“园门挂了提示牌,字写得很大。”
“……”好吧,我没注意到。
虞攸将托盘放桌上,正欲拿起瓷碗,小花抢先去接。有很短瞬间,两人手触碰在一起,虞攸怔住。小花若无其事说:“我来吧。”
我偷偷瞥向常子谋,就见他发着呆,浑然不觉,局外人一般。三角恋耶,何其有幸目睹三人同处一室。只是小智你太迟钝了,需要我将意淫小花那几个男子告诉你吗?你去打他们一顿。虞攸就算了,他只是暗恋,不该戳穿。
虞攸缓过来,点头。
我忙接过碗,自己舀起来喝。三个人目光灼灼盯着我,我忽的脸微红,叫人分不清是热的还是不好意思。这种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虽然是托仿若的福。而且这药,是甜的,挺好喝。我咕噜喝完,小声问:“还有吗?”
小花:“……”
常子谋:“……”
“看来小虎姑娘是真饿了,没大碍的话,起身去吃饭吧。”虞攸说完,收了碗,端起托盘便走,背影漠然。
我问常子谋怎么解毒,怎么他比我还精神,他支支吾吾不肯讲。
我说:“算了,突然不想知道了。”
有的毒解药是粪便,要催吐,不知情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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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小花和常子谋各行其职。常子谋也有事做,就是管理那群狗。说来奇怪,他是狗时,那些狗不屑与他为伍;变成人了,条条见了他像见到山大王,毕恭毕敬,就差弯腰作揖。可能狗不知道常子谋就是小智,以它们认知来看:狗怎么会变成人呢?
而我的话,需要休养两天,桃园不可能再去,已派他人看守。对于常子谋和我待遇不同,他们对外只说体质不同。
爬上仿若院墙,他仍按惯例晒太阳,怡然自得。
他现在是悠闲,不知昨晚听到我们中毒消息,赶过来时是何等盛怒。如果药劲再猛些,我当场去世,他会不会很想鞭打我尸体,叫我死去活来?
仿若见到我,眼神躲闪,似在愧疚。
他这副反应也正常,任谁偷偷喂别人吃屎,也会这副表情。但我没想纠结这个,只是问常子谋是什么东西。
仿若皱眉,可能没想到我猜中解毒方法。接着神色恢复如常,说:“他是妖。”
这我就很纳闷:“可他自己说不是。”
仿若平淡道:“妖怪一词只是人给予的称谓,在他眼中,他还是狗。”
原来这样。就像之前单羽说我是神器,我不愿承认自己是物件,坚持认为不是。那我就明白了,原来常子谋以狗身为荣,不错,是条有前途的好狗。
不过同样是妖,蝴蝶妖好像更厉害。我问常子谋怎么那样弱。
仿若不卖关子,直接告诉我常子谋曾以毕生修为换一个消息。
我问什么消息这么宝贝。
“一个转世人位置。”
我继续好奇。
仿若讲了一个故事:
一百五十多年前,有一少年,貌美,姓常名子谋,养了一条狗,对那狗极好。少年读书刻苦,狗每天陪着他,看他读书写字,熟悉他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