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狐疑问:“不会被当成妖物捉起来吗?”
“不会。当时要煮小鸽那户人家,有说是一只黑色鸽子,有说绿色、粉色,众说纷纭,最后他们得出结论,这是鸽神,爆炸是给他们一个警醒。”
“所以他们从那以后不吃鸽子了?”
“不。”我摇头,“是不吃肥鸽子。可能觉得不吃鸽子不划算,只能往某一特点排除,即肥的鸽不能招惹。”紧接着我得出结论,“人们想努力表现出对神的虔诚,又不好与人性相悖,只好选择某一点来意思意思。”
“这也很难得了。”夜风淡淡道。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有所畏惧,总比无所畏惧强。”
“有所畏惧,人性未泯;无所畏惧,纯粹兽性,烧杀掳掠没有忌惮。是这个理儿不?”
我点头,没想到竟能与他能聊到一处。
夜风问:“你怎么知道人们口中的鸽神就是你的小鸽?”
“当天它回来,身上确是五颜六色,胡椒粉啊、胭脂红啊、炭灰,什么鬼都有,浑身俨然是一个神奇调味盒。”
夜风扑哧笑了:“所以传闻是假的,怕那爆炸也是偶然事件。”
“聪明啊。”我心里对他竖起拇指,接着说,“其实只要仔细调查就能发现这是无稽之谈,但人们一旦一致认定某件事,就没多少人追根揭底寻求真相。”
“却误打误撞,拯救了很多肥鸽。”
“对,所以我不用担心,没人敢吃它。”
夜风却道:“凡事都有例外。”
想起众山望着小鸽痴恋的眼神,对,还真有。我捂头道:“还是尽快把它找回来吧。”
他脱口道:“所以你带我是要去隔壁镇黑店找它。”
“呃,你什么时候发现路不对?”
“开始就发现,没记错的话,我们来的路,可没有树木丛生。”
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带他走偏,再好好嘲笑他一番,我不开心道:“那你不早说。”
“我以为你迷路了,想着走远点再好好嘲笑你。”
我忿忿道:“你总是喜欢捉弄人,刚刚还质问我来着!”遂气鼓鼓快步走在前面。
“你生气了?”他在后面说,语气从未有过的柔和。
“哼!”我表面忿忿不乐,心里暗笑:嘿,终于可以在夜风大爷面前威风一回。走没两步,受到阻隔,发尾被人抓住。
又来。我黑着脸转身问:“干嘛?”
“别装了。”夜风语气冰凉道,“你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为什么我不会?”我困惑。
夜风却说了一句令我感到匪夷所思的话。
“仅仅三个月,怕是早就将明千万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千万?奇怪,现在想到他,心里淡淡的,仿佛那段感情已隔我十万八千年。
夜风冷言道:“看吧,现在提到他,你眼中一点情绪也没,似是一个陌生人。”
我平淡道:“不然怎样,佯装一副痛不欲生?”
“你曾经那么喜欢他,就一点儿都不难受?”
“你也说了是曾经,已经过去了。”
他不死心问:“仅仅三个月,现在提起来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难过吗?”
我重重道:“没。”
“曾经呢?”
我承认:“有过。”
“多长时间?”
“半刻钟。”
他怒道:“仅仅半刻钟就可以令你忘记一个人。”
我感到十分好笑:“夜风大侠,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吧,你这么在意干嘛?”
他怒意更甚:“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人!曾经的爱慕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受刺激了?被抛弃过?睹他思己?
他冷静下来:“不,看你对小鸽的态度,你不是一个薄情的人。”他凄然一笑说,“恐怕,是你对明千万动情不深,情浅则无悲。”
我怔住了,动情不深吗……继而我感到好笑:“难道不是人性使然?”
“人性使然?”似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夜风哈哈一笑道,“忘记从来没有那么简单,那种蚀骨的思念,无法化解,无处安放。感情最是拿得起放不下,不然世间那么多痴男怨女从何而来?”夜风越说笑意越瘆人。
我关心道:“你发高烧了,总感觉你现在不对劲。”
他只是道:“你现在不明白。”
我郁闷道:“我该明白什么?”
他定定望着我道:“等你真正对一个人动情至深,就会明白我今天所说的话。”
“好,我等着。”我顺着他。
“咦?”下一瞬我指向他身上小东西说,“拉几睡着了。”
“是猫大爷。”夜风没好气道。
我问:“你知道它是公是母?”
夜风尴尬道:“不知道。”
“看看?”我试探着问。
见夜风没反应,我一把将猫反过来,对着它屁股端详。拉几一个激灵,恶狠狠喵了一声,吓得我赶紧将它扔地上,不顾夜风满脸黑线,我扭头就走。
夜风在身后道:“恶女人。”
拉几恶狠狠附和:“喵呜!”
我一副无所谓:“猫是摔不死的。”继续往前走。
迎面碰上四个小厮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盘腿坐着一人,纱帘遮着,看不真切,依稀看到此人满头白发,白白的胡须长到腹部。是一个耄耋老人?难怪需要抬着。
对于高龄老人,我总是心怀敬畏,总觉得他们活这么久,很不容易,吃过的苦比普罗大众多。遂谦和侧身,让开路。
经过我身边时,此人淡淡瞥了我一眼。我一个激灵,立马叫住他:“仿若,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爱吃醋
“哦?”人虽老,声音却年轻,“如何知是我?”
我垂睑道:“猜的。”心想我怎么知道,每次一见到你,脑海中你的形象就特别清晰、特别高大,不会中邪了吧。
他脸一下子沉下来。
我忙打破沉默问:“仙师此来何事啊?”
“你说呢?”他冷盯着我,丟过来一个圆东西。
接住,是法宝。问:“修复好了?”
“托你的福,好着呢。”他意有所指而又颇具警告意味,命令道,“手伸开。”
我乖乖就办,一团白色物体飞到我手上,沉甸甸,柔软软,小鸽!我开心异常。
夜风过来,弯腰毕恭毕敬行了个礼:“弟子给祖师爷问好。”
仿若慈祥道:“乖徒孙,不必多礼。”
我学着夜风弯腰行礼,嘴里念念有词:“老祖宗好——”
“无脑小儿。”丟下这句,仿若示意小厮,抬着走远。夜风跟上。
我讪讪起身,追上道:“你老大不小了,怎么能在徒孙面前骂人呢?”
“哦?”他淡淡瞥了夜风一眼。
夜风左右看了一下,道:“今天天气真好啊,猫大爷,我们去别处兜风。”说完一溜烟跑远。
我:“……”
走着走着,我问:“你这是来接我的?”
他不应。
再走着走着,我问:“你头发怎么白了?”
他淡淡道:“我老了,本来就应该是这个颜色。”
“那你怎么没有皱纹呢?”我好奇。
他瞅了我一眼,不搭话。
我再问:“胡子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
我又问:“接上去的?”
“……”
“别抬那么快嘛。”我快步追上,喘着气,盯着那四个小厮问,“大热天,你们四个裹得严严实实,不怕长痱子?”
没人应。
不会是假人吧?我狐疑靠近后面那人,边跟着快步走,边戳戳他后背。后背乍现一个洞,冒出青烟,“嘭”的一声,那人一下子缩小,化为一股白烟。妖、妖法……我受到打击。
不好,少了一人,担架会倾斜,仿若会摔下来。抬眼望去,哪有担架影子,另外三人也无踪无迹。
“咦,仙师哪里去了?”
“后面。”冰水般的声音背后传来。
转身,仿若正盯着我,眼里情绪不明。我硬着头皮开口:“你好呀。”
他冷言道:“不好,差点没摔死。”
我带着歉意道:“我不知道会这样,没摔到哪里吧?”
他冷哼一声:“好着呢。”说完大手一挥,面前又出现担架和四个假人。一个飞身,气定神闲盘腿而坐。
我忙道:“也捎上我嘛。”
他不急不缓开口:“担架这么小,有你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