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见状,赶忙追上前去走在谢玹身侧,笑道:“首辅大人不要谦虚嘛,虽说你这么多年连个红颜知己也没有,但帮我想法子的时候是真的厉害,连纪大人那个官媒都赶不上你。”
谢玹顿时:“……”
他也不知道这厮说的话到底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总之,一句话都不愿同他多讲了。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穿过了宫道,谢玹眼看着走过宫门口,能甩开秦墨了。
偏偏就在这时候,秦墨忽然开口道:“先前墨衣侯说过,若是我家夏夏成亲,一定要给他送张喜帖,眼下他在边境,远隔千里我也不好让人把喜帖送到那去,首辅大人若是方便下次京中传书与他时,可否同他提一提这事?”
谢玹闻言这才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就提一提?”
“那肯定是先提了,再让他备份厚礼什么的……”秦墨缓缓走到他身前,笑意泛泛地说:“他能赶得及回来喝喜酒最好,若是赶不及,这礼也是不能少的,毕竟他当初同夏夏一起诓得我好惨。”
谢玹看了这满脸带笑喜气洋洋的尚书大人片刻,而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答应得太过简单。
以至于秦墨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满眼都是“首辅大人这就答应了?”的震惊之色。
谢玹也不同他多说,直接登上自家的马车回府去了。
秦墨这厮虽然自个儿有了喜事,就话多地让人不快,但这事也算他给叶知秋传书的一个由头。
先前三公子那些写完了之后揉成纸团扔掉的那些,没有一封送出去的,是因为他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问什么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但这次不一样,是秦墨这厮求着他去给叶知秋捎信问的。
谢玹的心莫名地松快了几分,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这事写得简单明了,又能问问叶知秋近来如何?
身上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关键是……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天,守在暗处的青衣卫眼看着三公子回府之后,自个儿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从下午待到了半夜,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大事,花了这么大半天才写出一封信来,让信使八百里加急送到边境,亲手交到叶知秋手上。
拿到这封书信的信使片刻也不敢耽搁,立马就启程送去了。
可谢玹等回信等了好些天,久到秦墨带着秦问夏回老家把族谱都改了又回到帝京来,半月过去,愣是没等着,连那送信的信使也一去不回。
边境的战报倒是每隔三日便往宫里送。
谢玹惯来是个性子闷的,等不着也不同人说。
众人只觉着首辅大人见天的性情不悦,以至于这天气越来越暖,他还是满面冰霜,谁也不敢问,只能默默地离他远一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便从初夏入了盛夏,六月的天,时而烈日当空,时而大雨倾盆。
这一日,正是骄阳似火之际。
下了朝之后,谢珩特意把谢玹叫过来一道往永和宫去,“小叶那边来消息了,这几天便收兵班师回朝,算算日子,这月下旬便能回帝京来了。”
谢玹顿了顿,“她回来便回来,长兄特意同我说这个作甚?”
谢珩笑道:“还不是看你一直等不到她的回信,天天都不高兴,为兄这才特意同你说一声?”
谢玹气的不轻,咬牙道:“哪个青衣卫如此多嘴?”
“不否认就是真的了。”谢珩伸手搭着三公子的肩膀,“你不高兴什么?小叶在边境是去打仗的,又不是整天忙着找夫婿逍遥快活,这兵荒马乱的,你让人送过去的那封信都未必能到她手里,你有什么话就等她回来之后当面说。男子汉大丈夫,脸皮那么薄做什么?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玹直接甩开了谢珩的手,转身就出宫而去。
“啧,还别扭起来了。阿玹啊!”谢珩站在原地,笑意盎然地唤了他一声,徐徐道:“做几身颜色鲜亮些的衣裳穿吧,成天不是官服就是暗色衣裳,简直白生了这样一张俊脸。”
谢玹脚步微顿了一下,而后更快地离开了。
他出宫的路上,好好的艳阳天风云忽变,下了一场暴雨。
夏季多雨,原本谁也没当一回事,谁曾想接下来的十多天竟连着大雨不断,河面大涨,大江翻浪,钦天监的那帮老子眼看着这雨量惊人,算着大抵是天灾难躲了,底下州县的大坝和桥梁都要加固,户部拨银,工部众官员下派,朝中重臣一下子便忙碌了起来。
这一转眼,便到了六月下旬。
谢玹算着叶知秋就快回来了,便见天同长兄待在一处,那人回来第一件事必然是来参见陛下,他也在此,也就可以最快见着。
这日傍晚,一帮年轻大臣们都在御书房禀报这几日的要务。
谢珩正听户部的人和工部的人扯皮,修长如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角上。
谢玹面无表情地站在御案旁,外头暴雨惊雷,狂风吹折了花枝,留下满地残红。
有人高呼“急报!”、“陛下!雨江州急报!”踏着雨水飞奔而来,刚到了御书房门外便惊声道:“墨衣侯薨了!”
第947章 我能找着
御书房里一众大臣听到这话都脸色大变,谢珩也猛地站了起来,刚要开口问话,便见身侧的谢玹大步冲上前,一把拎住了急奔入内禀报之人的衣襟,急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三公子此刻面色发白,嗓音发颤,强撑着又问了一声:“谁薨了?!”
报信的青衣卫衣襟被谢玹拎着,被勒得面色发紫,有些困难地回答道:“墨、墨衣侯!”
“阿玹!你先放开他。”谢珩沉住气唤了自家四公子一声,又朝那青衣卫道:“说清楚怎么回事,这人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一众大臣们也满脸难以置信,议论纷纷道:“这仗都打完回来了,前几天不还说马上就回帝京了吗?”
“先前也没说受过什么重伤啊……”
谢玹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愣是没松手,边上的两个年轻大臣见状连忙上前拉开了他,低声劝道:“首辅大人先把手松开,让他把话说清楚。”
他这手一松,浑身湿透的青衣卫便跪在了地上,“陛下!墨衣侯在过雨江州的时候,大军过境时山洪突发,暴雨决堤,他、他为了救人被洪水冲走了……”
谁也没想到战场上千军万马都夺不走性命的人,竟会折在这样一场山洪里。
整个御书房里静得可怕。
青衣卫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哽咽着继续道:“将士们已经寻了好几日,只在洪水捞到了这个。”
他说着把负在背上的银枪和一个香囊大小的平安符取下,双手呈上,“这两样东西都是墨衣侯从不离身之物,可是……”
那杆银枪众人都认得,是叶知秋祖传之物,曾用它杀得敌军肝胆俱裂,望风而逃。
而另外一件东西,只有谢玹认得。
素来最注重仪态的首辅大人在看见那个破破烂烂的、满是水污的平安符的那一瞬间,眼眶就红了。
他颤着手接了过来,摩挲着从中取出一块玉配来……
一瞬间天崩地裂。
谢玹身子晃了晃,险些都站不稳,咬牙勉强站住了,整张俊脸却苍白如纸。
“你先前就把玉佩给小叶了?”御案后的谢珩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连忙起身走过去扶了他一把,就近看清了三公子手中的玉佩确认是谢家公子自幼佩戴,用来赠与心上人许亲的那块无疑。
他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连这样的东西都离身了,难道小叶真的……”
“不会的!”谢玹沉声打断,将那破烂的平安符和玉佩握得紧紧的,转身朝门外道:“备马!我要立刻启程去雨江州!”
他说着,直接拂开了长兄扶着他肩膀的手就外走。
谢珩见状,皱眉道:“你去做什么那么多人都找不着,你去就能找着了?”
“我……”谢玹抿了抿唇,异常肯定道:“我能找着。”
谢珩刚想开口说他,便听见三公子嗓音喑哑,近乎偏执一般说道:“我就是能找着!”
声未落,他便转身奔入了大雨之中。
守在门外的小内侍吓了一大跳,连忙打着伞追了上去,“首辅大人!首辅大人,您慢些!这么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