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这几天叶知秋一直告假不上朝,首辅大人把群臣冻得苦不堪言,虽然没人敢来陛下面前告状,但是青衣卫们整天来来去去的,谢珩想不知道都难。
他故意避开三公子不见,也是想让这闷葫芦想明白了再说,不然讲得再多也是白费。
谢玹看了长兄许久才闷声开口道:“长兄,那叶知秋的事你当真就这样放任不管?”
“我有什么可管的?”
谢珩这话问得相当地理所当然。
这会子阿酒不在,那些个小侍女都跟着一道去了,连王良和内侍们都退到了殿外。
此刻殿中只有他们兄弟二人,自然也不必装什么。
谢玹听到这话,顿时俊脸微僵,一手搭在桌案上,低声道:“你明知道叶知秋是个女子,怎么能同那秦家小姐结连理,这事闹得满城皆知,你这做陛下的,怎么能坐视不理?”
谢珩心道:三公子这是急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偏偏面上淡定无比,连语调都要比平时里缓和许多,道了声:“此言差矣。”
谢玹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偏偏谢珩描画下笔缓缓,姿势慵懒闲散,愣是不抬头看三公子一眼,语调如常道:“那秦家小姐要同谁结连理是她的事,自有她家中长辈操心,用不着你这般着急。至于小叶,她自打下了飞云寨,跟着我南征北战吃了那么多苦,也没求过什么,若是想要个美人去侯府操持后院之事,那人自己也愿意,我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缓缓说着,忽然抬眸看了谢玹一眼,“是不是啊?三公子。”
谢玹眉心一跳,沉声应道:“此事绝不可!”
“为何不可?”谢珩搁下了手中画笔,俯身轻轻吹了吹画上未干的痕迹,装作不解道:“阿玹,你近来是不是太闲了?不然怎么管起小叶的事来了?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她往你身边凑?”
谢玹被噎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谢珩却没有就这样放过他的打算,再抬头看三公子时,颇是语重心张道:“小叶脾气好,从前不管你如何待她都没放在心上。但是阿玹,你自己多少要有些分寸,她同小六到底是不一样的,由不得你去训你去管。”
谢玹闻言,面色都白了白。
谢珩见状心知这话说的也够明白的了,便起身绕过书案,抬手拍了拍三公子的肩膀,“为兄知道你不是因为外头那些流言生气,此番来找我,也是一番好意,但是我的三公子,你这回真的是多此一举了。”
谢玹心口发闷,低声道:“长兄,我……”
他刚一开口就被谢珩揽住肩膀揽着往窗边走,窗外那株红梅开得正盛,给寒冬添了不少艳色。
谢珩问他:“你若看上了那秦家小姐,只管开口同为兄说便是,为何字字句句都在提小叶?”
谢玹道:“我对那秦家小姐无意,我只是……觉得此事很不妥。”
谢珩忍着笑,一本正经道:“这天底下不妥的家务事多了,你是首辅大人,只管国事朝政便是,管旁人的婚娶之事作甚?”
三公子不说话。
谢珩又道:“难不成是你这首辅大人做厌烦了,想去试试官媒?”
谢玹今日不知为何,每次要开口说些什么都被长兄堵得哑口无言。
此刻更是如此。
他有话说不出,面色越发地不好看。
可谢珩不同于旁人,不怕首辅大人身上寒气萦绕,见他生气还觉着挺有意思,想逗逗。
他权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徐徐道:“那可不行,纪大人这官媒做得好好的,可不能平白无故让他回家喝西北风。”
“我绝无此意,长兄。”谢玹也觉出几分长兄是在故意戏弄他了,脸色微僵道:“我今日来找长兄,只是为了叶知秋的事。”
谢珩点了点头,做深思熟虑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正色道:“女子之事,出嫁前是家中父兄长辈帮着把关,出嫁后是夫君子女相持相护。阿玹啊,你于小叶来说非兄非长,今日又是以何身份管她的事?”
第926章 名分
谢玹显然没想到自家长兄会问这样的话,愣了一下,而后就是沉默。
谢珩侧目看他,三公子这般反应倒是意料之中的事。
特意晾了这么多天,堂堂晏皇陛下退朝的时候走的飞快,后头有虎狼在追都不见跑得这样快,只想让自家三公子早点想明白。
偏偏这厮好似把所有心力都用在家国大事上,到了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上,竟愚笨至此。
谢珩操碎了一颗心,忍不住伸手掐住三公子的下颚,让其对上自己的视线,正色道:“不是为兄说你啊,你要管小叶的事,你也得有个名分吧?不然你是打算顶着首辅大人这个名头,把议政殿上那些大臣的家事都管了?”
谢玹都被自家长兄掐懵了,“什么名分?”
谢珩见他如此,一双丹凤眼里笑意泛泛,饶有兴致地说道:“这名分嘛,自然是夫君啊、相公、官人……”
谢玹很是认真地听完,只想问这几个称呼究竟有什么分别?
“长兄!”三公子面色微僵地打断他,“就不能是别的?”
谢珩摇了摇头,送他两个字,“不能。”
然后,三公子又不说话了。
谢珩见他这模样,也不知道这人又闷多久,但是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再啰嗦也无用。
他眼角微挑,道:“你要是不说话,就别在这杵着了。”
谢玹越发无言以对:“……”
谢珩伸手还抬脚在他小腿上踹了一下,催促道:“想不明白就回去想,待会儿阿酒回来看见,还以为是为兄怎么欺负你了。”
谢玹被赶,当下也不好再多待,原本想着来找长兄事情就迎刃而解,结果话没说几句,倒被莫名其妙地说教了一通。
他一脸郁郁地转身就外走,步履比平时稍慢。
谢珩站在窗边看他,又好笑又好气,还有那么一点不忍心,当即开口道:“等等。”
“长兄?你也觉着那事不妥了?”谢玹当即转过身来,眸色如星地看着他,就等自家长兄开口说一句,叶知秋的事,他出手管了。
谢珩心道这弟弟就是平时被我惯坏了,瞧瞧这样子!
做长兄的一横心,无视了三公子眸中的希冀之色,很是无情地开口道:“谁要同你纠结那事了?我是瞧见你闲得发慌非要去管别人的事,故而让你去陪陪老郡公,他如今年事已高,膝下也无儿孙作陪,眼看着要过年了,府里那几个仆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冷冷清清的叫人不忍,你左右无事,便去瞧瞧他老人家吧。”
先前谢珩都是抽空自己去的,但是身份摆在这里,每次去一趟还要搞得郡公府上兴师动众的,总是太麻烦了些。
眼下三公子这样,谢珩想着让他多忙活些,多同那些活通透了的老人家学学,想来也能早点看清自己的心。
谢玹显然一下子领悟不到长兄的用意,但君王在上,吩咐下来的事就要做,他低眸应了,又道了声“臣告退。”
这一次脚步明显要比方才快些许,已然不再抱着听长兄唤回的心思。
谢珩倚在窗边看着三公子远去,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道:“我好好的三公子,可怎么一遇到小叶的事就不太聪明了?”
……
墨衣侯府。
叶知秋一连在帝京城各个消遣处混了个脸熟,可不管是赏舞听曲还是看戏,都不是她最喜爱的事儿,比不上从前在飞云寨的时候一大帮兄弟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说美貌的姑娘,虽说待在热闹的地儿总能让人觉着高兴些。
可她昨夜在戏楼里见着了谢玹,又一次不欢而散,难免心灰意冷,连门都不愿意出。
瘦猴和几个飞云寨的兄弟来府里找她喝酒,叶知秋也提不起劲儿来,院子里狂风席卷,枯叶落了满地,到了午时也不见日光。
门外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看这样子,像是要下雪了。”
叶知秋忽然想起那秦家小姐弄了个风景极佳的傲雪园,这帝京城里好些人都想上门去看一看,她今个儿借着去赏景的由头去见秦问夏一面,把先前那事回绝了,也算是了却一桩事,年后离京也能走得安心些。
她这般想着,当即便让人备马,又带上两个小厮一同往傲雪园去。
到的时候,才知道秦老夫人上香去了,秦墨又在外头忙公务,这府中只有秦问夏一个主子在,叶知秋来都来了,也不好扭头就走,只能硬着头皮进了秦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