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酒:妖娆戏红尘(527)

她忍不住开口问他,“本宫没听错的话,你是从楼上走下来的,既然早起早睡这么好,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藏经阁里待着?”

若非脚步声是从楼上传过来的,赵静怡也不至于吓成这样。

这大半夜的,若是有人上楼来寻她是不奇怪的,少年下楼来,脚步声又轻微才把她吓得够呛。

少年不知道她心里已经把自己吓得跳起来这事都记在了他身上,语调如常道:“看经书入了定,忘了时辰。”

赵静怡想着这人也真够奇怪的,人家主持方丈都不见得这么有佛心,你一个连头发都没剃的少年,整天看经书还看得入定了,这事不是胡扯吗?

但是这话从这人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像真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抛到了脑后。

就听见少年不紧不慢道:“况且,我也不怕鬼。”

赵静怡顿时:“……”

忽然有些手痒。

这要是换成赵丰和赵智同她这样说话,早被拎起来揍了。

偏偏眼前这少年同那两人完全不一样。

她还记得那两个馒头的人情,想了片刻后,把这手痒的劲头忍了下去,开口问他,“你今晚藏吃的了吗?”

少年闻言,脚步微顿,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看向她,“公主饿了?”

“不是!”

赵静怡心道:本宫像是天天吃不饱的人吗?

她抬手摸了摸耳垂,有些不太自然道:“你要是饿了,本宫那里还有些吃的。”

其实她是想还恩的,但是心里事多,这儿又是寺庙,小公主自知是来暂住的,也不好同人打听这个打听那个,这二个馒头的百倍还之的念头就只能这样暂且搁着。

难得今晚又碰见了这少年。

“原本是不饿的。”少年迈步继续往前走,语调同这夜里的春风一般徐徐动人,“听公主问了这么一句,忽然有些饿了。”

“那正好。”赵静怡琢磨着寻春给她备了好几样糕点,都是素的,刚好包了给他。

免得堂堂公主殿下总记挂着自己吃了旁人两口,欠了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多时就走到了赵静怡住的那间禅房。

她推开门想唤寻春把糕点拿出来,却发现每天都强撑着等她回来的小侍女,已然困得坐在桌边打瞌睡。

“嘘。”赵静怡把食指放至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对少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后者点了点头,提着灯盏站在梨花树下。

赵静怡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把几样糕点都包了一半拿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眼前,风吹素衣白花,少年如画。

门前空地和屋檐上都落满了皎皎月华。

他手中的灯盏暖色流转,底下坠着的明黄色流苏微微晃动着,拂过一地光华流影。

赵静怡眸里也带了些许星华,抬手把包好的糕点递给少年,“你若是吃了这些,还说馒头和山珍海味没有分别,就算本宫输。”

少年笑了笑,伸手接了过去,却什么都没说。

赵静怡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又补了一句,“里头都是素的,你安心吃。”

少年站在徐徐落花中,微微颔首,“多谢公主。”

赵静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双手合十,朝少年行了个佛家礼,“该是我谢佛祖才是。”

她煞有其事道:“多谢佛祖给我找了个提灯照路之人,也多谢你。”

少年忽然笑了,眸中尽是暖色。

赵静怡抬头看见眼前人,却看见他眸中小小的自己,被暖色光华笼罩着。

她微微愣神的功夫,少年已然转身离去。

天地悠悠,夜色悄然。

怕黑又怕鬼的公主殿下大半夜的冒了一次冷汗,进了屋便睡着了。

随着时日渐久,小公主早起早睡,渐渐的缓了过来,便恢复晨起练剑,日间读书的习惯,只是仍旧日日去藏经阁抄经书。

从一开始与少年晨间暮色之时碰面做个点头之交,渐渐的成了同一间雅室里的常客。

第688章 夜谈

心安二字,当真是极其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赵静怡从前备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需求什么神佛,便已经得到了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求不得的荣华娇宠,也没觉着那日子过的有多好。

如今卸下一身锦绣华服,日日住在这梵音袅袅,日子颇为清苦的寺庙之中,心境反倒变得平和了许多。

而且万华寺久负盛名,每日都有文人慕名而来留诗作画,也有满面风尘的剑客弃了三尺寒芒,要遁入空门。

赵静怡看着这些人自花团锦族中来,在此求得片刻安宁,又转身往人潮汹涌处去,听多了杯酒夺江山,仗剑走天下,反倒觉着比规规矩矩的坐在宫中听太傅讲学有意思多了。

连剑招武学也得了往来的高人指点,集了各家之所长。

在这里,没几个人知道她是金枝玉叶的大公主,只当她是个生的极好看的小姑娘。

她时常碰见那白衣少年,经书上有许多看不懂的地方,一问这人保准就能给她讲的清楚明白。

赵静怡想着也不能白白让人费口舌,就时不时给他带些糕点素食。

这一来二去的,便成了熟人。

两人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一个是打小在人心险恶处长大的,一个天生心思玲珑剔透,心智都远超同龄人。

原本隔了万丈红尘的少年少女成了彼此的眼前人,竟破天荒的,成了友。

那几年大晏朝堂倾覆,战事频发,朝中无能将导致连连战败,千里烽烟频起,成千上万的尸骨堆积成山。

十几岁的少年离京,跋涉千里超度命丧异乡的亡魂。

赵静怡在万华寺住了一年后,第一次入宫,就是劝父皇切莫任人唯亲,启用能臣,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毅黑着脸喝退。

小公主一气之下,仗剑走天下,在夜色悄然里烧过敌营的粮草,也在千军万马里取过敌将人头。

两人都是一意孤行,孑然一身。

自繁华处一笑而别,又在尸山血海里悄然相遇。

很久很久以后。

赵静怡依旧无比清晰的记得那一天,白衣飘飘的少年站在堆积成山的尸骨前,双手合十,眼眸轻合,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却把往生经念得那样平静和缓。

鲜血在地上汇成小河流,折断的旌旗散落在少年脚边,风里弥漫全是铁锈味。

人世多凄苦,可若是有一人能与你不期而遇,千山万水一路同行,纵然是身处无边黑暗中,也能瞧见些许的光。

赵静怡同温酒说着那些过去了许多年再无人提及的记忆,却无比清晰的出现在她那场长长梦里,活生生的像是她从年少那会儿重来了一回。

大公主嗓音微哑的说:“那么多陈年旧恨,爱恨交加,荒唐过,任性过,本以为不死不休,永世不忘的那些,早在一年又一年的岁月里的悄然淡去。”

她淡淡一笑,徐徐道:“铭记于心的,竟然是那些年少时不痛不痒的三两句闲谈,饥饿时的两个馒头,暗夜里一盏照明前路的灯笼,曾同行过的那条无名小道上盛放的梨花尤其的好看……那些生生死死,大哭大笑过的场景反倒变得不甚重要。”

赵静怡语气很淡,温酒却听得有些伤情,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好。

两人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可到底不是一起长大的,关于大公主的许多事温酒只从旁人口中听得一两句,满天下的风言风语也没有几句是真的。

此刻听赵静怡略过那十年悲苦,说起些许年少温情来,温酒竟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她忽的握住了赵静怡的手,温声道:“人心就这么点大,装下了自己想记得的就好,余下那些不好的就全忘了吧。”

“那些不好的,我早忘了。”半醒半醉的赵静怡左一句右一句的说了从前许多事,忽的被温酒抓得清醒了几分,开口喊了她一声,缓缓道:“其实只要人活着,总归是能见到些许光的。”

温酒笑着应道:“是啊,只要人活着,怎么都比埋进土里的强。”

赵静怡闻言,不由得抬眸看她,忍不住笑道:“我说皇后娘娘啊,你平日里同陛下也是这般说话的?”

“差不多吧。”温酒想了想,“他比我话多。”

所以总是谢珩在说,她在笑。

也没觉着这般说话有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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