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啊。”边上的谢万金忍不住插了一句。
容生瞥了他一眼,眸中警告意味明显,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同谢珩说话不自觉的轻松了许多,“三年前,在大晏帝京,本座同温酒做了一个交易。她亲口答应了本座,要忘却从前的一切,听从本座的吩咐。”
第564章 恨骨之毒
谢珩眸色微滞,沉声道:“绝无可能!”
阿酒亲口答应过他,等来年春暖,他双十加冠,便着红衣嫁他为妻。
她那么想有一个家。
她不会骗他。
“晏皇连当日情形如何都不知道,怎么就能如此肯定?”容生道:“温酒虽不是什么实诚人,可她不在做买卖的时候诓人,这点,你们应该比本座清楚。”
谢万金忍不住道:“你能不能说的清楚点四哥哥我一点也不想在这和你猜来猜去的。”
“温酒一开始确实不愿意来西楚。”容生瞥了他一眼,眸色看似十分不悦,说话倒是比方才直接了当多了。
他看着谢珩,不紧不慢道:“可后来,她听说你带兵回京,赵家父子想用她制衡你,就应下了。大抵是不想拖你后腿?”
谢珩眸色晦暗莫名。
容生说话看似随意至极,却是句句诛心,如同拿着钝刀,一下又一下朝他心窝里捅。
这般折磨,一时也死不了人,可痛意却遍布全身,叫人比死还难熬。
容生见状,微微一笑,“她从本座这里拿了恨骨之毒,打算杀了赵帆,可她太蠢。”他说到这,微微有些嫌弃,“杀个人竟还把自己搭了进去,简直愚蠢至极。”
谢珩忽的起身,一把拽住了容生的衣领,“阿酒如今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你的恨骨之毒?”
听到这里,无论容生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他都已经无心分辩。
满心都只有对阿酒的心疼愧疚。
他竟然让阿酒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的苦难。
“谢珩,你确定你要这样同本座说话?”容生低眸看着谢珩拽着他衣襟的手,字字清晰道:“又不是本座给温酒下的毒,她自己不要命怪得了谁?若不是她身上流着慕容氏的血,本座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更别说将她带回西楚都城,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勉强保住她的小命!”
国师大人也憋了满肚子的火,忍不住一开口就烧死谢珩,语调越发的阴狠,“你呢?谢珩,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的人,温酒这三年生不如死的时候,你在哪?她恨骨之毒发作心痛如绞,一遍又一遍喊谢东风的时候,你、在、哪?”
最后三个字,如同利斧断人筋骨。
谢珩不自觉松开了容生的衣襟,只字未言,一双琥珀眸却渐渐泛红。
容生根本不用他回答,自个儿把话接上了,“你没脸说,本座替你说,你在南征北战!你在一心一意守你大晏的万里江山!你用温酒的名头发兵攻打邻国!真真是好一个情深似海的晏皇陛下!谢珩,你可曾扪心自问过,你到底把温酒当成什么?”
谢珩薄唇微白,转头看着榻上昏睡的温酒。
那是他的命。
那是他此生挚爱。
是情之所钟。
可他却让阿酒独自一人经历三年非人的折磨,隔着千里万里,风雨不同渡,阴晴各一边,让她空唤了千百次谢东风。
“容生!”谢万金听到这就急了,不由得上前一把拉住容生的手腕把人往后拽,“你什么都不知道,在这胡说什么!我长兄是为了阿酒才登基称帝……”
容生一把甩开了谢万金的手,“你一边去。”
四公子就这样被打断,想再次开口,却听容生道:“谁不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美人常有,可天下若是失之交臂,却是再无机会。晏皇这般做,本座并不奇怪,只是温酒既然同本座做了交易,成了我西楚的八殿下,晏皇再纠缠,未免太过人心不足。”
谢珩却如同完全没有听见容生的冷嘲热讽,只问他:“恨骨之毒发作时会如何?”
容生微愣,而后道:“此毒既然取名叫恨骨,自然是因为毒发之时,会将此生最痛苦之事反复回想,对世上曾辜负她害她之人反复回想,若是能即刻死了还算是解脱,若是命硬一时死不了,便会生生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谢珩一张俊脸越来越苍白。
他光是想想阿酒毒发之时的模样,便全身血液寒凉。
容生扫了他一眼,像是忽然找到了取乐的新法子,继续道:“温酒就是那个命硬的,哦,她同别人还不大一样。她有不愿意忘记的人,偏偏那人又害她至深,本座这三年想尽办法让她忘记过往种种,可她偏偏不肯,宁愿痛不欲生,也要死死记着——谢东风。”
“容生!”
谢万金面上笑意全无,生平少见的冷了脸。
容生却只是顿了顿,又朝谢珩道:“你不是说你对她用情至深吗?那本座今日就实话告诉你,恨骨之毒在身,永世难除,你近她一步,她便要多痛一分!”
他嗓音阴寒,“想让她过得好些,也有法子,你伤一寸,她便能好过一分。谢珩!本座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谢珩还未说话,谢万金登时怒了,想也不想的一拳打了过去,“容生,你他娘想死是不是?”
容生握住了四公子的拳头,面不改色道:“这恨骨之毒百年前就有,晏皇若是不信,大可找旁人问问。”
声未落。
谢万金忽然面色大变,惊呼道:“长兄!”
容生见状,顺着四公子的目光看去,只见谢珩一刀插在了自己腹部,鲜血瞬间染红了锦袍。
偌大的屋子里静谧无声。
谢珩道:“这般可否?”
第565章 名正言顺的守着她
谢珩问的是容生,目光却一直落在昏睡的温酒脸上。
“疯子!”容生愣了许久,反应过来后眸色大半,一把甩开谢万金的手,咬牙切齿道:“你们谢家人全是疯子傻子!”
这回四公子也吓得不轻,还没来得及回敬容生一句。
下一刻,国师大人便拂袖而去。
“容生!”谢万金本本想追出去把人拦住,又担忧谢珩身上的伤,忍不住回头同他道:“长兄,容生狡猾多诈,你方才怎么能如此轻易相信他的话,伤了自己……”
“一刀而已,我又死不了,试试又何妨。”谢珩唇色微白,眸色幽深的看着温酒。
无论这一刀,能否以我痛,换你片刻展眉,都无惧无悔。
万一……
万一容生说的是真的呢?
谢万金闻言,后边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长兄活到二十三岁,一向都只有他伤别人的份,何曾做过这样自伤的蠢事。
可他一遇到阿酒的事,便这般……
近乎狂,近乎痴。
天地人间,此情无解。
窗外日头西沉,微风拂过小轩窗,屋里珠帘床帐微微飘扬,发出细微的声响。
鲜红的血侵透谢珩的锦衣,连带他一双琥珀眸也染了血色。
他握住了温酒的手,嗓音低哑同她说:“阿酒……不疼。”
谢珩俯首,薄唇轻轻吻在她眼角,“不疼了,阿酒。”
屋里寂静悄然。
昏迷中的温酒依旧双眸紧闭,却在此刻似有所感一般,反握住了谢珩的手掌。
紧紧的握住,犹如溺水之人得遇水中浮木,死死抓着不肯放开半分。
四公子在一旁看的有些眼眶发红,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道:“哪怕是真的恨骨之毒,也肯定还有会别的法子可解,肯定是容生那厮藏着掖着故意诓长兄的。我去把青七喊过来给阿酒瞧瞧,西楚医术好的大夫那么多,总有一个能救阿酒!”
声落,人已飞奔而去。
谢珩坐在榻上,依旧是俯首的姿势,同温酒额头相抵,可以无比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四周静谧无声,也算成全这难得的片刻温存。
天下辽阔,人间极美,可若没了他的心上人,哪怕是万里江山尽在手中,人间至美全收罗到眼前,又有什么值得他多看一眼?
纵然谢珩有万夫莫敌之勇,为护家保国能生出无尽的城府妙计。
可此刻,他想让他的阿酒能稍稍的好过一些,竟素手无策,只能这样蠢,这样无望的一试。
谢珩阖眸,轻轻吻着温酒的眉心,低低的唤了一声,“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