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一夜没合眼,依旧没有半点倦意,王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打断,劝着几位去更衣梳洗。
谢玹和谢万金还有叶知秋等人起身告退。
谢珩也起身走到龙吟殿更衣,宫人内侍们在他身侧来来去去,躬身来躬身退,大气也不敢出。
他在内侍的侍奉下换上玄色五爪龙袍,头戴九珠帝冕。
各大宫殿之间钟鼓磬环绕,百官跪迎,宫人内侍全部跪伏于地,恭请新帝仪仗,煌煌天威。
谢珩踏出殿门,迎着朝阳走向议政殿那一刻,脚下的白玉阶好似通天桥,他抬头,只见黄金殿中龙座孤高。
左右宫人内侍每一个动作整齐划一,谁也不知道这位新帝在想什么。
谢珩眸色漠然幽深,面上没什么表情,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处。
他转身坐在龙椅上,一瞬间衣袖翻飞,帝冕晃动,帝王威仪万千。
王良手持拂尘,朗声道:“皇上驾到,跪!”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瞬间,文武百官应声而跪,三重九殿山呼万万岁,偌大个皇宫之中回声不断。
多少人穷尽一生,只为这一刻的尊荣。
而此刻的谢珩,看似睥睨天下,其实一切都离得很远,眼前人亦看不真切。
昔日风流年少模样,都作云烟。
谢玹站在文官最前方,众人跪拜,唯他一人卓然而立。
待到山呼万岁声散去后。
三公子上前一步,掀袍而跪,朗声道:“愿长兄千秋年少!祝吾皇万寿无疆!”
众人只知今日新帝登基,唯有谢玹更看重今日是三月初三,他长兄的生辰。
年满双十,当加冠成人。
谢珩微愣,隔着九珠与之对视了一眼,而后起身,步下白玉阶,一手扶起三公子,一手拂袖示意文武百官:“众卿免礼!”
第541章 承明四年
三载后,承明四年,帝京城。
自谢珩登基之后,把四周列国打了个遍,先前总想着在大晏沾点便宜的那些个小国,全都连本带利的还了回来。
一开始朝中还有人给谢珩进言,好战伤民,谢万金带着算盘上朝给大臣们算了一笔账,四公子说“别人打仗那是劳民伤财,我家长兄不一样,以战养战,富国强民不说,还能把先前二十来年的气好好的出顺了!”
再加上谢玹这个闷头做事的,短短三年,就从刑部侍郎升到了尚书,又入阁升任首辅,统领百官。
这位平日里对言官十分的客气,不管御史台那些人怎么参他,都不当一回事。
但若是这些言官敢说谢珩半句不好,就会看到首辅大人黑着脸,浑身冷气萦绕,请你去天牢喝茶,一喝就喝掉半条命,。
再加上谢珩带兵亲征屡战屡胜,南华富饶,再度隔城让地,北漠被打的王庭都搬了好几次,其余的小国更不用说了。
久而久之,众人也就不说什么了。
反倒是列国王侯叫苦不迭,自从知道谢珩这般东征西站是为了寻找温酒下落之后,日日烧香拜佛,祈求上苍再赐一个温财神下来,收了谢珩!
奈何天不遂人愿,温财神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珩登基三年,在帝京的日子屈指可数,群臣日夜担心不已,每逢谢珩回京,先是关怀一番“龙体安否”,再后来便是“可有温掌柜消息”,最后才禀报朝中诸事。
这一年开春,谢珩灭了东南边的平国,班师回朝,坐在议政殿上听群臣启奏。
平日里都是谢玹代政,首辅做事简单利落,从不与人废话,底下的官员们已然吃了许多瘪,就等着谢珩回来,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含蓄的提一提把谢首辅的掌政之权收一收。
这事一开始说,就没完。
谢万金在旁边听着,看了看身侧三哥越来越黑的脸,又抬头瞧高处的长兄,憋着笑,等那些含蓄进言的官员倒霉。
四公子不愿在朝中挂职,主要是不想每天上朝,累得慌,这国库和户部的人做什么基本都要去问过他。
照谢万金的话就是说“谁不想站得高些?但是活太累了我不是喜欢的,我不在朝中任职,也是当今圣上的堂弟,你们这些人不是照样要给我行礼?我不用上朝三跪九叩的,多好?”
于是四公子偶然在谢珩回朝时,来议政殿看个热闹。
今日谢珩坐在龙椅上,翻了翻众人的折子,底下的人含蓄了参了三公子半盏茶。
谢万金琢磨着差不多了,朝身侧的三公子伸出了三根手指,而后一根一根收回去,示意:“长兄又要开始砸了!”
四公子最后一根手指刚收完,一堆就从高处落了下来,砸在那个一开口就说个不停的大臣面上。
谢珩沉声问道:“你们是忘了朕姓什么?”
先前暗戳戳参谢玹的那些个大臣如数跪伏于地,“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们也想找死许多回了。”谢珩屈指,轻轻敲着御案,“有正事就说,没有就滚。”
他语气极淡,却骇的众人冷汗淋漓,不敢再言。
老郡公在一旁站了许久,有话想说,却又不好再这时候上前。
偏生这会儿,有个极其不长眼的站了出来,“臣有本启奏!皇上风华正当,后宫空悬已久,以臣所见,皇上该……”
他这话还未说话。
谢珩便皱眉打断道:“你说什么?”
第542章 招亲
那大臣顿了顿,面色发白,却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梗着脖子继续道:“皇上今年二十有三,自登基以来后位空悬,长此以往,恐误皇嗣绵延之大事……”
“哦。”谢珩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弧,嗓音却比往日还要低沉些,“依卿所见,朕该如何?”
那大臣闻言,以为自己进言成功了,激动得脸色涨红,音量也拔高了许多,“臣以为皇上应当广纳后宫,绵延后嗣,振兴皇族!李大人家的千金贤良淑德,郑尚书家的小姐也是明慧聪颖……”
话正说到激昂处,谢珩顺手抄起御案上的折子就甩在那大臣的脑门上,生生将人拍的后仰倒地,说话声也就此嘎然而止。
谢珩衣袖拂动,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问文武百官,“谁家的女儿嫁不出去,尽管把名册送到朕面前来,不出三日,必得夫婿!”
“皇上!”议政殿中家里有女儿的大臣纷纷跪了下去,伏地求道:“皇上息怒!臣等也是为了皇上,为了大晏啊!”
总有那些那么一两个自命忠臣名士的老大臣在这种时候格外能哭,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大晏操碎了心。
谢珩睥睨众人,唇边冷弧更甚,“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这一句话出来,底下众臣顿时止声,连哭都不敢哭了。
谢珩道:“想和前朝一样用后宫牵制朝政,族凭女贵,外戚干政?”
众臣闻言,把头伏得更低了。
“趁早醒醒!”谢珩一手撑在案边,一字一句道:“诸卿时运不济,没这样的命,趁早死了这条心。”
“臣等不敢!”
大臣们哪还敢多言,纷纷叩头求饶恕。
朝堂上闹过这么一场,也没人敢说别的事了。
谢珩看了侍立一旁的王良一眼,这混成人精的老内侍连忙上前一步,刚要喊“退朝”,殿外内侍高声启奏“西楚使者请见陛下!”
谢珩丹凤眼微眯,看向了底下的谢万金。
四公子朝这自家长兄挑眉,微微一笑。
一旁的谢玹见状,不由得皱眉道:“笑什么笑,成何体统?”
谢万金收了笑意,一本正经道:“三哥别这么凶嘛,待会儿你就知道我为什么笑了,有好事!绝对是好事!”
谢玹瞥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谢珩坐回龙椅上,嗓音微沉:“宣!”
王良站在白玉阶上,拂尘轻扬,“宣西楚使者觐见!”
重重宫殿,宣见之语层层转递,音波回荡,一时绕梁不绝。
不多时。
西楚女使者带着四个随行官员上议政殿,手捧锦书,“参见大晏陛下。”
谢珩面色如常道:“免礼,直说来意。”
西楚使者们闻言,愣了愣。
议政殿中这些朝臣却是早就习惯了谢珩这般“少废话,说正事”的作风,对此没有丝毫觉得不妥。
片刻后,那女使者将手中锦书举过头顶,恭声道:“这是我西楚帝君亲笔所书,还请陛下过目。”
“呈上来。”谢珩给了王良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