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光线阴暗,温酒看不清少年面容,只能看见他隔着一道牢门,眸色暗淡的看着她,近乎呢喃般的说,“阿酒,我好冷。”
温酒伸手去推牢门,却怎么也推不开,身子猛地被人往后拉,光影一闪,她猛地坐了起来。
少年消失不见,梦境也跟着烟消云散。
“温掌柜……”刚给她披了一件外衣的江无暇猛地一惊,而后,轻声道:“我只是给你披了件外衣,五更天了,外头下了雨,有些冷。”
温酒松了一口气,随即有想起来,方才的梦里下了好大的雨,谢珩和她说好冷。
梦有起码有一半是真的,此刻,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却不知谢珩此时是什么样子。
梦不是什么好梦,温酒心里越发的忧虑。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却发现额间满是冷汗。
江无暇递了一方锦帕给她,难得主动开口问她,“温掌柜,梦见什么了?”
温酒接过锦帕擦拭额间,闻言,手上动作微顿,却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笑了一下,反问道:“你觉得我会梦见什么”
江无暇想了想,说:“将军。”
温酒眼角微挑,这姑娘真的同三公子是一路人,不说话的时候一直闷着,一开口就戳心。
江无暇显然不知道温酒在想什么,语气淡淡的又补了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温酒:“……”
第332章 去帝京
不管这话有道理还是没道理。
反正江无暇这次猜中了。
“去收拾东西。”温酒披着外衣起身,看着窗外朦胧天色,说:“咱们天亮就启程。”
江无暇也不奇怪,只是确认一般问道:“去帝京?”
“对。”温酒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抬头,眉眼忽然变得坚毅而认真,“去帝京。”
江无暇应声,去收拾行李。
温酒走出屋子,让青二去把楚轩叫起来。
她自己去天下知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用早膳。
天色刚亮,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连天下知这样热闹的地方,这会儿也还是安安静静的。
楚轩换好衣衫来的时候,温酒已经吃的差不多,正靠在窗边,看小船经过小桥旁。
小船上有个生的不错的小姑娘,冒着雨探出头朝桥的另一边挥了挥手,桥边有个抱着书籍路过的书生,没打伞,傻乎乎的站在树下等了个把时辰。
两人看到彼此时,相视一笑,然后小船逐流而去,书生小跑着过了桥。
明明两人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却好似都是满心欢喜,这天底下再没有这样值得开心的事。
真当是是年少多情,一眼绘相思。
“温掌柜,你看什么呢?”楚轩刚睡醒,眼神还有些涣散,在桌边坐下,开口道:“昨夜下了雨,一下子就冷下来了,等这场雨过去,差不多就是冬天,这冬天啊……”
“我要去帝京。”温酒开口打断他。
楚轩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这么快?这粮食都还没收完,而且还下了雨,水路不好走,你不是说用十天期限做这事吗?怎么忽然改变主意,这么快就去帝京?”
楚老板怎么也想不明白,因为太过震惊,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索性闭了嘴,满是疑惑的看着温酒,用眼神询问“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要抛下我抛下这么多银子,忽然跑去帝京?”
温酒只是淡淡一笑,“南州这粮商十之有九已经与我签下十年契,剩下那些,楚老板可以应付。”
楚轩想了想,点头道:“也行,只是……温掌柜一定要这么急着去帝京吗?至少等雨停了再走吧。”
温酒摇了摇头,嗓音微哑,“我在南州彻夜难安,片刻也不能耽搁。”
楚轩笑道:“那我还能说什么……我送温掌柜登船。”
他心下忍不住道想:那姓谢的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能把这样重情重义的小财神抱回家啊?!
帝京城,如今可是乱的很。
第333章 相见
温酒转头看向苏若水,神色顿时有些微妙,“连你也信那些谣言?”
这帝京里什么样的风言风语没传过,首辅王志成是因为抢媳妇才同现如今在礼部当头头的亲兄弟闹翻的,连当今圣上同先帝的宠妃牵扯不清都有人说过……
苏若水也算是这帝京城里里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一双美眸目不转睛地看着温酒时,魅色横生,“无风不起浪,有时候,谣言也未必全是假的。”
温酒眸里多了几分无奈,“你这话说的未免有些不地道。”
“我倒是想看你的热闹,可惜你一跑就是好几个月,扔下我们这些眼巴巴等着看风花雪月的闲人,连个音讯也没有,倒让我看不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苏若水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给她倒了一杯热酒,“温酒。”
这妖娆美人忽然低低的唤了她一声。
温酒还以为她有什么大事要说,连忙把手里最后一口糕点吃了,凑过去听。
结果,下一刻,就听见苏若水问道:“谢珩和谢玹,你到底喜欢哪个?”
“咳……”温酒差点被一口糕点给噎死,连忙把酒杯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她许久才顺过气来,又好气又好笑的反问,“这才几个月不见,苏老板不好好当坊主想改行当媒婆不成?”
谢家那两位,她一个也惹不起。
偏生苏若水说的他们好像是放在眼前的物件,任她挑选一般。
真是罪过。
“现下这帝京城,什么生意都不好做,我这不是想着撬点有意思的,也好让我这永乐坊借此热闹热闹。”苏若水这样说话,目光一直没有从温酒脸上移开过。
温酒不再和她瞎攀扯,琢磨着现如今帝京的形势,从苏若水口中套了几句要闻。
说到这些,苏若水免不得要同温酒抱怨几句,“你家三公子简直是丧心病狂!有几次他抓人直接就从我这永乐坊拖出去的,衣衫都还没穿齐整,就去了天牢。”
“我原本以为谢将军已经够让人胆寒的了,结果更狠的这位还在后头……”
因为云州那位南宁王闹出来的事,到现在还没完,朝中一连串的大臣都被牵扯其中,首当其冲就是工部尚书杨建诚,听闻前几日已经在天牢里畏罪自杀。
苏若水说的这些,基本同温酒这一路得知的差不多。
可苏老板一说起谢玹,就有点止不住的架势,一边给温酒添酒,一边道:“从前也不是没有在牢中畏罪自杀的大臣,可自从你家三公子升任刑部侍郎开始,这畏罪自杀的人数翻了好几番。”
温酒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这进了天牢的人,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最后盖棺定论的每每都是那一个词。
有谁会在能活下去的时候自杀?要么是成了弃子,要么是挨不过酷刑,总归不是心甘情愿下黄泉的。
这一瞬间。
她忽然想到了谢珩。
那少年必然是不想死的,可若是有人非逼着他死,他人在牢中,有云州那些事压着的,老皇帝又因为衡国公后人的身份猜忌他。
此时的谢珩如折翼困兽,又该如何反抗?
那些人是不是也在暗地里筹谋着,如何让谢珩命丧天牢,然后安一个畏罪自尽的名头,就轻描淡写的就把这一夜掀过去了?
温酒这样想着,眸色越发的幽深。
苏若水忍不住问道:“温掌柜?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忽然变得这么难看?”
“没什么。”温酒转头,看向窗外风雨交加,温声道:“你继续说。”
她得尽快把谢珩从天牢里弄出来。
这帝京城,太冷了……
苏若水道:“追名逐利本是人之本性,我原本也没觉得你家三公子做的有什么不对,要知道如今的刑部尚书已经是花甲之年,这底下的事早就不怎么管了,谢玹连升数级,说是刑部侍郎,三品的官,同你家谢将军不相上下。实际上,如今整个刑部上下都唯他是从,真正的掌权之人,十八岁的少年郎有这般的心机城府,真让人心惊胆战啊。”
温酒心道:你还没见过上辈子谢首辅的手段呢,现在就心惊胆战了,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只是仔细算起来。
这一世的谢玹,的确要比前世手段更强硬,出头的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