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没到五分钟，我就明白了她说的很快是什么意思，我在厨房做饭做了一半，一转过头，那天那个我千呼万唤才出来的九十九节天阶，正轻轻巧巧的出现在我面前，最下面那一个阶梯上站着一只炸了毛的仙鹤，我看了看，后背都秃了。
"明先生。"那仙鹤疲惫不堪的说道，"您上去劝劝吧。"
"你喝水不？"我给他倒了一碗水，"听你的声音不太好了，上面怎么样了？"
"明先生，明大人，求求你了，跟我上去一趟吧。"他低头啄了几口水，看着我，"求求了。"
嗨呀，虽然他真的很惨，但我不想上去，我真的不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应该算是敌人，他越惨，证明乌衔蝉他们胜面越大。
"明大人，再不去就来不及了。"他叼着我的袖子往上走，眼泪汪汪的，"求求了。"
我只好放下做了一半的饭，连围裙都没有摘，就跟着他一起往上走，路途并不遥远，他跟我说了一些话，表达了对人间的羡慕，我也漫不经心的听着，快到天门口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对着边上的镜子照了照，确保自己看起来很好看。
天门里面站满了人，之所以是站着的，因为也没地方坐了，那天我来的时候这地方歌舞升平，玉帝趾高气昂，这里金碧辉煌，可惜到了今天，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仙女们在一边抱团，玉帝自己站在大殿左边。
他发丝凌乱，玉冠歪歪扭扭，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
我站在那里，左右分成两个阵营，左边是孤零零的玉帝，右边是一个我没见过的俊美少年带着四只漂亮毛绒绒。
一只猫，我熟悉的，黑色漂亮大猫猫，乌衔蝉。
一匹狼，我不认识，比乌衔蝉还要大一些。
一条狗子，看品种也看不出来，是只纯黑的大狗，紧紧挨着狼。
一只……嗯，一只狐狸，正在看着我。
"你好漂亮啊。"我情不自禁蹲下身去，伸出了手，"来。"
"明蝉。"那小狐狸颠颠颠的跑过来，一头扎进我的怀里，亲昵的蹭着我的下巴，"我好想你呀，你怎么都不来看我呀？"
"因为你他妈是犬科。"乌衔蝉龇牙咧嘴，"快从我老婆身上下来，别把你那狐狸毛粘在我们的围裙上，我们还要玩厨房play呢！"
"抱歉。"我摸了摸它光滑的脊背，"我有些事情不记得了，以前的事儿你可以以后再讲给我听。"我不知道对他哪里来的好感，一心只想把他带回家去，"请你来我家玩，我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乌衔蝉扑过来，一巴掌打掉了我怀里的小狐狸，"不带你去！"
"明蝉！你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玉帝怒吼道，"我请你上来主持公道，谁让你来招猫逗狗？！"
"我主持公道，我配吗？"我直起身来与他对视，"我算个什么东西，再说我是上天赠与地下的，你们不是有天机石吗？怎么不去找他主持公道？难道女娲娘娘还比不上我这本破书？！"
"天机石炸了。"玉帝恨铁不成钢的沉声道，"不然怎么会求到你的头上？"
"天机石为什么会炸，你自己心里有数。"梨奴在一边悠悠然地说道，她化了人形，是一个漂亮的少女，紫色的双眸温柔的注视着我，话却是对着他说，"现在我们显然已经败了，你怎么还这个样子？"
"天机石之所以会炸，完全是因为承受不了恶意！"玉帝暴跳如雷，"我早就说！把那些东西送到人间去！你们偏偏不听！"
"人间没有义务接受你派发的恶意。"我轻声说道，"人间是人类的地盘，人类生存的好好的，你没有资格派恶去人间作乱，而且你已经这么做了。"
"你有什么证据。"玉帝死不悔改的说道。
"证据？"我挑了挑眉，"老公，来，把老黄历找出来给他看看。"
乌衔蝉按出了老黄历，随便翻了几页，把人间近期的罪行翻出来给玉帝看，又调出了老鼠的所作所为跟他死之后尸体发出的话。
"自从这件事儿之后。"我合上了老黄历，"人间就到处充满了恶，是你放大了人们心中的恶，但你放在人间的罪恶之神，现在大概已经死了。"
"他是不会死的。"玉帝露出一个笑容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恶。"
"但有人的地方，也会有善。"阎王朗声说道，"我亲眼见过，你们这些九重天之上的神仙，也该下去看看，看看这人间，看看这华夏大地，看看这些没有神力的你们眼中卑贱的人类，是多么努力的在活着。"
他从袖子里掏出山河社稷图来，打开之后漂浮在半空之中，上面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贫贱了一辈子却不离不弃的夫妻， 用毕生积蓄来养护流浪猫狗的老人，为了山区孩子而终生未嫁的老师，帮忙照顾隔壁瘫痪孩子的邻居，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消防员，见义勇为不留姓名的陌生人。
"这人间有善就有恶，有暗就有光。"阎王说道，"人间不像天上，是终日光明的，但也绝不像地下，是终日黑暗的。"
"人间就是人间。"我说道，"我爱这人间，也尊重人间的生死循环，善恶因果，所以我们也从不过多的插手这些事情。"
玉帝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罢了。"过了半晌，他颓废的挥了挥手，"你们走吧，朕要静一静。"
霎时间我们回到了在人间的家中，仍然站在厨房里，不过多了几个人，阎王带着他们三个也暗搓搓的跟了回来，正站在厨房门口咽口水。
"鸡，你在炖鸡。"小狐狸咽了口口水，"鸡鸡，饿饿，饭饭。"
乌衔蝉气的脸都要绿了。
送走他们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乌衔蝉去刷碗，我随手打开了电视，晚间新闻显示从湖里捞出来一具老人的尸体，那老人长得很奇怪，我一看就起来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据报道，一位年轻人发现该老人有自杀行为，入水予以施救，但并未成功，救人者现在已经离开。"女主持人严肃的说道，"尽管该行为没有成功，但我们仍应对这种行为予以表彰，望好心人提供救人者的线索，如果您有线索，可以拨打屏幕下方的电话……"
"是罪恶之神。"乌衔蝉过来掀开我的衣服吃奶，"他死了。"
善意击败了恶意。
"他靠着吸收人间的恶意生长。"乌衔蝉暗搓搓的揉着我的屁股说道，"走进水中也不过是为了吸收人类的漠视，想要苟延残喘罢了，谁知道人类的善意给了他迎头一棒，导致他消散了。"
这听起来像是什么悖论，不过那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我的奶子从他嘴里拽出来，不然就又要肿了。
"爱老婆。"他黏黏糊糊的说道。
"爱老公。"我输了。
输给这人间，输给爱。
我是心甘情愿的。
第109章 番外 哥哥
我站街的时候遇见了我久违谋面的亲生弟弟。
之所以知道他是我的亲生弟弟，因为他毫不在意的展示着他后脖颈的家族图腾，那是我未曾拥有也不配拥有的东西。
我们家族的孩子到了三岁如果还没有自行长出图腾，就意味着这孩子血统之中的神力不够纯粹，就会被遗弃。
当时的我就被遗弃了。
幸运的是我被一个女人捡到了，她是个疯子，我的哭喊声唤醒了她天性之中微薄的母爱，她在寒风之中抱着我痛哭，而后好像突然开了神志，开始打扮起自己，她跟一个老年妓女住在一起，做一些简单的皮肉生意，终于把我拉扯到了现在，而后撒手人寰。
她跟那个老妓女先后去世，这房子就只剩我一个人。
空荡荡，还漏雨，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经常来男人的地方突然没了男人，我有些不习惯，所以尽管我读了几年书，还是不知廉耻的穿上了超短裙站在巷子口，想勾搭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求求了。
但我不希望这人是我亲弟弟，虽然我已经准备做个婊子了，但我不希望这人是我弟弟。
可惜，我们心有灵犀，他朝着我走过来了。
“抱歉。”我率先开口，“我只是出来站站，不接客。”
“没关系，我也只跟你回去坐坐，不嫖娼。”他说的理所当然，我信了。
我转身带着他往我破烂的屋子走，他站在门口，只挥了挥手就修好了我漏雨的屋顶，甚至把我瘸了腿的桌子也顺便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