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明明父亲已那样决定,她还要将人安排进来,明明她也是难过的。”

“大概因为她是主母吧。”

明谨淡淡一句,明黛有些不解。

“为人主母,要思虑的是一个家庭的安稳,自身委屈是最末端的,三婶是以自己的退让平息隐患。”

明黛其实也懂,只是她自小长在父母相爱的最好环境里,有些无法接受。

“难道为人妻子,就必须要这样?”

明谨缄默,后叹息。

“你要记住,像在谢家,本家跟旁系之中,院子里也只妻子一人无妾的也只有三叔,而在诸世家中,像我们谢家定死了嫡脉尊贵的也是少数,多有宠妾灭妻。”

“不要给自己设过高期待,来日就不容易失望。”

明谨虽然希望几个姐姐妹妹都有极好的姻缘,但也知道什么是现实。

明黛终于接受,只抿抿唇,转身走,甩下一句。

“在这世上,做女人是真不容易,而做男儿的,天然占了天大的便宜。”

她依旧认为自己父亲一开始是有错的,如他大伯一开始批判的——他就不该进霖州城。

谢之岫:“……”

作为男子,他倒是理解自己父亲,可也不敢跟妹妹争端,但也感慨刚刚明谨所言。

“你跟大姐姐向来是这个家里最通透的人。”

明谨笑了笑,“可之岫哥哥不也最讨厌这个嘛?因为我的通透,导致大姐姐不得不嫁给不喜欢的人,你觉得我是一个只顾自己而罔顾他人的人,你失望了,所以要与我断交。”

谢之岫神色一僵,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明谨转身走了。

且也只留下一句。

“所以我说,不管是做事还是待人,不要设过高的期待,来日总会失望的,之岫哥哥待我应如是。”

明谨走了,身影在绰绰林荫中渐消失。

已得官职,也算成熟了许多的谢之岫蠕动了下嘴唇,最终叹气。

当年年少,意气任性,凡事凭自己臆断,一朝就反了情感,恨不得将这个妹妹永远忘了才好。

后来他想想,世家里面多有无奈,他不懂大房的事,也不懂大房的权柄计算,更不懂二房的私心,以及在这私心之下最终做了决断的大姐姐。

他其实也后悔了,但低不了头。

大概也因为发现这个妹妹也不在意自己是否低头。

——————

几日后,阳台,明谨倚靠着栏杆眺望着远处禁地阁楼,有风来,薄衫随风贴婀娜,发丝轻缕,但她没理会一缕青丝贴过唇瓣,撩拨触感,只用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卷释出鸽信。

上面的微小字样密密麻麻,但足以包揽所有机密信息。

在翰林院担任的职责,与谁交好,与谁不合,最近在编纂的史录,住所,住所中服侍的书童跟仆人……

细致,谨慎,但明谨看到最后,还是把目光挪到了其中一条。

“十一月初二,闭门不出,读书写字,旁邻有闻读书声,但不见其人……初五,出行,观斋书院买书,期间未带齐钱,差书斋人回家取钱……初七,应朝廷匆匆诏令,离开居所……”

这些时间,她在霖州城,尤是初五,正是她被抓进血炼门老窝扔进牢狱之时,那一次,她见到了林术。

“林术,徐秋白,身高背影这么相似。”

明谨阖上密信,装好,信步进屋,将密信按在桌上的时候,眉眼轻扫,撇在几张画纸上。

一共四张,两张十分神似的背影图,两张十分神似的手掌图。

她看着,目光幽深。

叩,叩,叩!

敲到第三下。

她轻轻一句,“不过气味不太一样。”

还有性格,讲话的语气调调,乃至细微的肢体习惯都有不同。

以她自己的主观判断,以及外在调查的许多细节,总体形容便是——外有类似,内大不同。

最重要的是林术是有武功的,但徐秋白没有。

想起当日她跟对方落入密室后,掉落地面趴在对方身体上的时候,她第一时间状似无意按住了对方的手腕,也感受了对方的心脉呼吸。

是真的文弱书生,还是身怀武艺的高人,其实还是可以辨别的。

那时她就有怀疑了,可按脉的结果告诉她多虑了。

如今的调查结果,也说明对方没有出现在霖州城的条件。

又不能分身。

可若是对方不是林术,但是背后只动脑不动手的人物呢?

明谨本想全力调查徐秋白,临出发泉山的一夜,她骤然被一个消息转移了注意力。

天狗留在霖州城的眼线飞鹰传书汇报了一件事——霖州城的五千乌甲军虽随他们归来大半,只留少数人镇守等着跟朝廷人员交接,但吊魂棺那边似乎有神秘人物绕开了乌甲军,潜入了那个地下迷宫。

眼线本想调查对方的目的跟身份,却不想那个地下迷宫莫名塌方了。

明谨第一时间摸出了江文凯的密信匣子,若有所思。

有人在找这个东西?

找不到,就直接炸了,不愿意让别人察觉到半点踪迹。

一般这种做法——始作俑者做贼心虚?

————-

“泉山可是我们昭国最好的温泉山,听说上面的温泉泡一泡可以延年益寿呢!”

坐在前往泉山的马车上,明月管不住嘴,一路上叭叭个不停。

明黛看她一眼,也没说啥,就一句,“听说是你最早知道我哭晕在西阁的?”

这话意味深长啊。

明月霎时安静了。

没人能救她,因为这次明谨不与她们同车。

她被别人邀请了,是一个不好拒绝的人。

第110章 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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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珏殿下以往甚少参与宗室活动,没想到这次竟参加了,看来昭国丰年的确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宽敞庄重但并不奢华的马车里,明谨跟褚兰艾面对面说话。

“父王也不理政事,我也游山玩水居多,鲜少参与宗室之事,但这一次实为重要,大长公主姑祖母为宗室之长,亲自通传,不可缺席。”

姑祖母是先帝幼妹,当年娇宠,尊贵非凡,是先帝登基为尊之路上少有没赶尽杀绝的皇室手足,如今过了这许多年,熬过了先帝,论资历,论身份,的确是宗室之长,也难怪褚兰艾会参加。

不过……明谨听到这人的话,眉目有些动容,但没说什么。

“谢二姑娘很羡慕。”

“什么?”明谨本看着窗外,闻言回头瞧她,形色从容,“殿下何意?”

“特地将言贞送到江湖,给她安排好习武之路,天高水长,自由自在,说明你内心渴望过这种日子,你这是把自己最想要的,送给了她。”

被看破了,明谨也没躲闪,反而定定对视着褚兰艾,轻描淡写道:“所以殿下是想让我也羡慕嫉妒你么?”

可以游山玩水,无所桎梏,该是多大的福分。

“不,是想揣度谢二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好对付谢家?”

“谢二姑娘已经敏感到认为周遭都是谢家敌人的程度么?”

褚兰艾按着手里的书,轻声道:“如今看来,谢家于国是有大益的,二姑娘这步棋走得很好,若是能一直长久就好了。”

“我也希望如此。”明谨笑着应。

这位尊贵的公主是善是恶,明谨没多想,她只判断了一件事——只要她父亲是恶的,那整个天下待她谢家就是恶的,若是好的……

明谨掀开帘子,看着远方高耸屹立于云雾缭绕之中的泉山。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余地可留,她也只能尽己所能。

——————

清珏公主的鸾驾果然气派,但也不妨碍明谨两人一掀开帘子就见到两尊门神挡在前面。

一个是明月,一个就是昭阳。

两人都怒瞪对方,一个带着虎仔儿倔强憨憨的气概,一个带着金尊玉贵拿额头看人的气派,瞧着对方都厌憎鄙夷,那小眼神都一套一套的。

明谨看了,微微惊讶,但也没喧宾夺主,只等着褚兰艾表态。

后者也淡定,直接下了马车,秋水纹浅画月的素纤软纱衣摆轻,淡道:“何事?”

那冷淡声儿像是从冰川里凿出的碎冰似的。昭阳一直怵她,但也因为接触太多而习惯,还有回话的胆气,所以倒也理直气壮道:“当然是来等姐姐你的啊,可是这个谢家庶女目无尊卑,竟以下犯上,若非今日场合贵重,我早该发作了她,也好在姐姐你在,还得看姐姐你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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