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考试才是正经事。
所有的老师都说一模的成绩能定高考,他们把这次考试看的尤其重要。五中这次的模拟题出的难了点,估计能刷下来不少,想学的抓耳挠腮,不想学的悠哉悠哉,这叫痛苦与快乐同行。
然后考试后的第二天这些人明显放松了。
一大早太阳还没有完全醒来高三楼层已经乱成了一片。
张诚插着裤兜倚在楼梯口等周思扬,寒旭上厕所正好回来,碰上了,说了会话。
“你们班今天下午作文课上完了记得透透题目。”寒旭说。
张诚点点头:“估计是讲考试作文,我那作文都跑题了。”
寒旭笑了:“一样,那么一大段材料,我一个立意都分不出来,别说底下论据论点了,题目都不知道怎么写。”
“奔着二十分走呗,还能怎么着。”
“哈哈哈,二十分,我连分都不敢祈求。”
“不至于,有基础分。”
“你干嘛呢?不回教室,上午抽查英语单词默写,你不知道啊?”寒旭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见张诚没有回班的意思,就随口问了问。
张诚叹口气,似乎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左右来往的人不多,他往寒旭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你知道清明节那天的祭祖活动吗?”
寒旭点点头。
“咱们这不是没有那些名人的雕塑或者什么有意义的遗址嘛,所以每年的清明祭祖都会去安家族陵。”
寒旭点点头:“我知道,每年都这样,而且是高三的学生去……我天,那他俩,高三太忙了,我都把这事儿忘了,这怎么那么狗血呢?”
“谁说不是,到时候他俩肯定会去,那不是讲什么迷信说祭祖是为了求福,能保佑金榜题名,他俩成绩那么好,谁都逃不了。”
“但是吧,这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就是去祭个祖,又不认亲娶媳妇,应该没什么事,吴明哲百分之百去不了。”
“我听说安哥不在家里住,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又是什么大瓜,这俩人一天天的每一刻消停……来了。”正说着两颗脑袋出现在楼梯口,周思扬三两步跨上来,一把搂过寒旭的脖子:“你俩说什么呢,一大早的神神秘秘。”
寒旭翻了个白眼,趁旁边没人冲安子祺说:“哥,管管,我这守身如玉十八年,可不想被他荼毒了。”
安子祺便扯了周思扬后衣领往他这边带了带,问:“你们干什么?”
张诚按下周思扬胡乱扑腾的爪子,说:“说清明祭祖的事,你俩记不得吧,每天恨不得埋进题里。”
安子祺手松开,替周思扬送了送气,神色有些不自然,他点点头:“确实没记得,之前我俩说起清明节的时候也没想到。”
“怎么了?清明祭祖怎么了?”作为唯一一个不知情的,周思扬忍不住想插句话,被寒旭嫌弃了:“没怎么。前两年每年都跟你说,你从来不听,这会儿傻眼了吧。该。”
“什么呀,你和我说什么了?清明节祭祖怎么了?清明祭祖……哦,那个组织高三学生去那谁家祖坟是吧,那那那,安……安家?我是不是总想着你的名字所以记错了?”周思扬有些怀疑自己,但安子祺的眼神写满了肯定,他真的不用安子祺这么肯定他这句话,这太吓人了。
预备铃声响起,四个人分别回了教室,今天早晨到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偶然听了那么一句,张诚就想着回来告诉他俩一声,结果意义似乎并不是很大。
老师不出意料的讲卷子,每讲一道题都会站起一片小树林。安子祺一上午都在走神,英语老师讲完卷子统计题目的时候问谁的阅读全对,没人说话,周思扬错了一道。老师叫安子祺,安子祺没动,老师又叫了一声,安子祺才反应过来:“到。”
“想什么呢?我问你阅读错了几道。”
安子祺翻了翻卷子,说:“没错。”
“那行,周思扬,你错了几道?”
周思扬想着安子祺的异常行为,忘记了站起来,说:“一道。”
老师很满意,转而问别人去了。下课后周思扬没动,而是靠着窗户看安子祺的背影,张诚凑过来小声问:“你知道安哥为什么搬出来住吗?”
周思扬摇摇头。
张诚叹口气:“去之前名单会给安家一份,安家肯定能看到他的名字,现在安家当家的还是他爸,据小道消息他是因为和家里不和才跑出来的,你说他这回回去是以什么身份祭祖?以子孙那他最起码得先和家里和好吧,不想和好他就得按后辈,关键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和,不知道这事儿大还是小,再有就是你俩,小心那天有些恶心的人给你们告状。”
张诚说的这些他都明白,安子祺和家里不和是因为打架,因为家里受不了他的恶习,这事儿可大可小,道歉认错什么的都能解决,但是安子祺这些年打死都不肯回去,家里也不说找他那就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安子祺没说,他也没问。
清明祭祖要么不去,要么直面问题。
中午吃饭的时候周思扬找了那家麻辣烫,等着的时候他决定和安子祺聊聊,可安子祺好像魂不在身上,听不到他说话一样。
“我生气了啊!”周思扬把纸巾盒推到安子祺胳膊旁边,安子祺才回过神来,“想什么呢?”
安子祺咬着腮帮子像是想着怎么和周思扬开口,前台叫号,周思扬让他坐着,把碗端了过来,还贴心的拿了碗筷和汽水。
“慢慢想,吃饭吧。”周思扬说。
安子祺不动,终于他开口:“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妈?”
是的,安子祺说过他爸他哥甚至是他三姨夫,从来没说过他妈妈,周思扬不喜欢索取,自然也不喜欢问话,不过既然安子祺提起了不妨聊一聊。
“嗯,阿姨……”
“我妈离家出走了,因为受不了我爸的脾气,生下我之后走了,我爸这辈子活到现在第一次喝醉酒就是我妈走的那天,他喝完酒跑到我屋里把我从床上扔到了沙发上,我的哭声吵醒了一院的人,所以从小我哥哥就守着我,几乎是寸步不离,我哥常说我骨子里随我妈,然而我连我妈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因为我妈走了,我爸把所有的错都放在了我身上,他觉得是我让我妈走的,他不喜欢我,所以我离家出走不单单只是因为打架的事情被我爸知道了,还有很多很多的累积,换句话说,我不可能回去,永远都不可能。”
周思扬闷不做声,一个丸子光溜溜的,夹了好几回都夹不住,他泄了气转而去夹培根,安子祺把那个丸子夹了放进他碗里,周思扬不说话的时候有些吓人,他会在心里想很多事情然后做一个对所有人都有益,只对他一个人不利的决定,安子祺什么都不怕,就怕他这样。
“吃饭啊,看我干什么?能吃饱吗?”周思扬见安子祺不动筷子,敲了敲桌面,安子祺勉强往嘴里塞了点东西。
吃到一半周思扬吃饱了,放下筷子靠着旁边的墙督促安子祺继续吃。周思扬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这些事会全落到安子祺一个人身上,家庭是朋友也是,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还知道主动为自己寻求一份温暖已经是天大的不易了,这份温暖偏偏是他。不出意外安子祺会被这个社会唾弃,因为在外人看来不孝不义不伦不堪他占了个遍,就这样他曾经还差点离开他。
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那时候安子祺大概在和这个世界道别吧。
“要不……清明那天我不去了,我请假回家给我爸妈扫墓去。”周思扬说。
安子祺:“嗯?”
“我知道我其实应该陪着你一起的,但是你更需要自己去解决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我帮不了你,而且会给你带来麻烦,比如,万一,到时候有人跟你爸说些什么,咱俩的事情之类的,场面会更难看。我知道我们不承认他们没办法,可如果我不去,这种事情出现的概率就会变低,那天很重要,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五中对整个安家。”
安子祺没接话。
“你放心,我就在学校等你,你说你是跟着学校去祭祖的,就算去了被拉到安家的行列,那也不至于不让你回来吧,上午祭祖,下午就能回来,我们到时候在学校见,一个上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