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帕的话越说越不着边际。
“有朝一日骗过教皇陛下,我实在不胜荣幸!”
伊薇尔的死与他有关,我连想都不用想,脑中自然蹦出了这个答案。
混淆布兰奇视线,是他的手笔。
我走到棺木旁侧,□□坐下,好声好气地问:“来,说说看,哥哥,你都做了些什么?”
维斯帕贪恋地望着棺内的伊薇尔。
毫无掩饰的狂悖。
“想碰她吗?”
维斯帕抬起头,凝视以言语相诱的我。
我此时一定像个可怕的魔鬼,捕捉到一丝人心的欲望也不肯放过。
他点点头,眼中写满纯稚渴望。
“那就说说看。”
维斯帕从头开始讲,告诉我他如何找到敢接暗活的学徒,如何用石膏拼凑,做出一个祭坛,如何巧妙利用光线与帐篷火堆的设置,请来邻城游手好闲的青年,瞒天过海,借地势之便,造出军队经过且驻扎的迹象。
他说着说着不时看一眼棺材内的伊薇尔,嘻嘻笑起,皆是眷恋。
不愧是休伯特家的后裔,在耍阴谋诡计上天生有旁人难以企及的禀赋。
“我想让殿下留下来,永远留下来,原来如此简单。”维斯帕兴冲冲地,带了炫耀的意味,“老弟,你留不住的我留住了,她再也不会离开。”
他故意营造了黑暗神出世的假象,借我的手引神明之斗,报复不公的命运。亡于查尼亚一役的英灵死也想不到,怎么会因愚蠢者无聊的贪欲丢去性命;我所守护的土地艰难维持的平和,正因眼前这个人彻底毁去。
他掺和了西境刺杀,引起兰顿内战动荡,民不聊生,他设局搅乱决定性战役的局势,家国凋敝不见半分愧疚。
说完了,维斯帕期待地拽住了我的袍脚。一跪一坐,两张相似的面容底下藏了两幅心思。
“文森特,你该履行诺言。”
我点点头:“是啊,该履行诺言了。”
一番的操作,解除棺木侧边复杂的机关搭扣,棺盖推开。
失去棺盖对光线的扭曲,维斯帕甚至难以相信这是真人,躺在那儿的人透明瓷白,像个假人娃娃。
他激动地探身去触,想要抱起棺木中的人,全副身心都投在了她身上。
“咔。”
我站在维斯帕身后,伸手扭断了他的脖子。
伊薇尔仍无知无觉,睡得香甜。我一脚踢开维斯帕的尸体,看他软绵绵地滑倒在地,觉得很恶心。
取过手帕,为棺木中的人擦了一遍又一遍方才维斯帕触碰过的位置。
伊薇尔会气哭吗?会气得故意在我脚尖狠狠踩一脚吗?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伊薇尔,以后不再让奇怪的人碰你,我们两个人呆在一块。”在她冰冷的眼皮上吻了吻,我重新合上棺盖,轻声哼唱助眠的歌谣,“乖孩子,宝贝儿,好好睡。”
拉铃,布兰奇从侧卧暗门进入卧室,我吩咐他将那个人形垃圾拖了出去,翌日亲自动手清理,换过新地毯——原来的地方被他吐的血弄脏了。
伊薇尔不喜欢。
每日为收复失地疲于奔命,权衡各城的部署,思考如何与割据一方的领主博弈……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提醒我一个事实。
我是个罪人。
祈求光明吗?
光明已死,在我被灌输教导的信仰里,无神可祈。更何况对于神明的施舍,即使贵为信仰之巅的教皇,我丝毫不信。
所有的愿望能够被实现,必定因为其中暗藏价码,不平等的交易方才为神明勉强对人类的赐予。
皇城的冷淡需要一个节日来打破,所有积攒的怨气在某个特定欢庆的节日都将洗去,迎来新的一年。
仿佛新的一年便会有新的希望似的。
实际上除了年岁流逝,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穿梭在沃利斯巷中,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形色各异,多数衣衫褴褛。他们用奇异的眼光打量着我,奇怪我一个看起来似乎顶顶有钱的人来这儿干什么。
旧年的老人死的死走的走,一路看下来连小时候那个卖糖的奶奶也不见了,换成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山珍海味固然美好,可我每每惶恐辗转或者思念难耐时,来到这里总会感到万分安心。
这个贫民窟才是我的来处。
走过一座座破败的民居,我尝试从其中找到当初居住过的影子。大体的轮廓尚且留存,稻草乱尘依旧飞洒,可那些粗糙简陋的店和光着脚丫跑过雪地的小孩,已渐渐隐入另一个不知名的幽微境界。
时间站在权位的至高点,无形号令改变一切。
我的长靴踩在深雪中,脚印深浅,绵延至远方。
回头看,物是人非。
转角处忽然跳出一个衣着精致的女孩,咋咋乎乎嘴里呼了一口白气,看上去不到七八岁。
她迈了小短腿从通向玛莎街那条巷子所在的方向拐进来,肯定是哪家偷偷趁着万灯节解禁故意跑出来玩的小姐。
“欸,先生,先生!请问您知道怎么去普利旺斯街吗?我迷路了,绕了好几圈都找不到出口。这里黑乎乎的好可怕,您能带我去安全的地方吗,如果您能将我带出去,我愿以手镯为报酬答谢您!”
我的手被一只软软的小手从身后拉住。
回身,低头看她,我忽然想起了与伊薇尔不太和平的初遇。
一只圆绒绒的兔子强行露出门牙,恶狠狠地要咬我,她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可怜巴巴一小点,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走吧。”
将她领出危险潜藏的沃利斯巷,在普利旺斯街给她买了个糖苹果。
“不要往人少的地方跑,小姑娘,你该回家了。”
亲自送她回家或者带回去?不了,文森特善心泛滥也不至于做到那种地步。
一个陌生小孩,与我何干。
我已经领过另一个女孩回去了,故事的结尾并不美好。
继续独身逛去,穿过暖黄色烛光点亮的店铺,闻了一路食物香气。偶尔回头,我看见那个小孩站在人流中时隐时现,咬着我买给她的糖苹果。
伊薇尔,在佛萨肯的悬崖上我与你约好再带你去普利旺斯街一次,可惜后来的每一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来。
你想来吗?
我猜是想的。
回到皇宫已是深夜,推开正殿,步上云阶。我跪在倒数第二级云阶上,对月光祈祷:“瑟尔维娅,请听我言——”
作者有话要说:好辽,狗文的番外也上了,还差最后一个现代篇!
嗐,时间有点紧,省去了相当一部分废话,把最想写的几个场景码了上来感谢在2020-11-1813:26:30 ̄2020-11-1818:5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olaris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血色的六月末10瓶;妄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8章 、现代番外
“喂,先生,我说过了之前那个垃圾风格的代码不是我写的,不知道哪个混蛋改了我的东西竟然连名都没署,实在太过分了!这简直是在侮辱我的业务能力!”
从总部调来指导工作的年轻外籍程序员正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与手机另一方愤怒对线:“还有昨晚说好让我改代码改代码,我熬了整整一个通宵您知道吗先生!现在您通知我必须改需求?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今早清洁工女士从我座位底下扫出一大片金发,都是我一个人的,天哪,那么粗一缕!我还是个没有对象的野指针就要因为敲代码敲的英年谢顶吗?”
程序员挎包上楼,深青色黑眼圈万分显著地表明主人糟糕的作息习惯。他爬了没两步,瘦弱的身体靠在大理石墙壁上,气喘吁吁歇了口气,按下了电梯上升的按键。
恰好,身后被人拍了一下,程序员烦躁回头。
同程序员先生一期前来、负责3D人物动作捕捉指导的武术教练精神焕发,与前方拼命闭眼揉太阳穴缓解疼痛的程序员先生形成鲜明对比。
“记得给花浇水,凯撒。你总是忘事,它们迟早会被渴死。”
武术教练身材高大修长,最妙的是没有特意举铁举出的壮硕粗笨感。炎炎夏日,健美的肌肉线条依稀可以从他一丝不苟的严谨衣着下透出。
……不管怎么说,至少那双又长又直的腿裹在笔挺的西装裤里,简直是前台服务员每日早起打卡上班的视觉福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