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地形所限,兰顿西海岸不适宜搭建港口,发展海军。我们的力量主要部署在东海岸一侧,常年主要用于后方包抄阿塔纳老窝,于地理位置上本就难以朝西林发起同等攻击。且经前些年几回战事下来,西林人对兰顿积怨已深,才有了今次凯撒·卡文的一呼百应。”
文森特两手虚虚包握,抵在下巴底下,权杖作为支撑。他碧瞳半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了半天,照样一个法子都没有。”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调前往洛里昂城的一小部分军队分兵西南,同当地常备守军一齐作战。”
威廉·卡莱尔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开口问道:“陛下,为何不直接改将大部队派向西海岸?”
文森特瞟他一眼:“谁也保不准西林陆军什么时候就将马蹄踏入兰顿南境。有了海盗偷潜的例子在前,还没长记性?”
“既然是海盗,抓不住他们还抓不住他们的船?……派人赶赴西海岸围船坞烧船,让他们无海可回。”
文森特想不通,他手下这群人政治场里勾心斗角倒是一个赛一个手段高明,到了真刀真枪的战场上怎么可以蠢到如此地步,他咽下冒到喉咙口的一句“蠢货”,开始怀念起罗杰·卡莱尔来。
罗杰·卡莱尔可是为数不多一级级真刀真枪干上来的寒门,他那个废物儿子威廉和老爹比起来差远了,无非一个纨绔公子哥!要是那老头没有生不该生的念头,活到现在,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等会议结束,所有人站起朝文森特躬身,等待他离开才开始离去。默里正准备要返家,迈出政务厅时,瞧见上回带他见文森特的小女孩躲在柱子后向他招手。
“这里,这里。”她挥舞小手,神情有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默里·林恩走近,转头看看四处情况,人几乎走光了,大体安全。
小侍女将纸条塞进默里手掌心:“陛下给你的。”随即一溜烟没影了。
默里忙不迭收下,他不敢在皇宫内部阅览,怕不知道哪个地方就有一只不清楚来路的眼睛注视他。默里穿过了通往皇宫大门的长道,钻进马车,一拉摇铃示意车夫驾马。
车轱辘滚滚转起,默里将纸条张开。
“哈德将原形毕露,可让堂侄前去接手萨洛扬手头军队,与您女儿相互配合。”
猫儿摇摇晃晃颠着尾巴跳进议政会议所在的大厅内,门被它挤开一角,一线阳光照入地面,倾斜拉长。
本应秘密进行的会谈骤然停顿,方才讨论热烈的场面戛然而止。
凯撒脸色不太好看,那只猫是故意的。
故意给他找不痛快。
列席的大臣们纷纷将视线投向凯撒,几乎都在等待与观察他的反应。
……真是烦人的猫,伊薇尔到底喜欢它什么!
布偶见里头的人都在等它离开,索性抬前腿拉长腰部,惬意地扒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喵 ̄”
凯撒:“……”他真想把这只猫扔出去。
布偶三跳两跳上桌,沿桌子中线往主位走去,完全无视两侧异样的目光。
它挑衅似的跳上了凯撒的肩头,两排胡子搔得他想打喷嚏,考虑到场合问题,凯撒生生忍住了。
布偶以两人相互能听见的音量,口吐人言:“伊薇尔让我带话给你。”
“第一,滑膛手最好与□□手相搭,□□手围于外侧配合行动,新式武器射程过近,无法满足在没有机动性掩护的情况下有效杀伤对手。”
凯撒点头。
“第二,文森特不会轻易放弃洛里昂城,西林陆军主要力量尽可能支援西海岸,维持原有战果;小部分急攻洛里昂城,佯装意图破城,吸引兰顿陆军注意力,做完样子立刻退兵与大部队汇合,支援海军。”
凯撒提笔记下,以余光扫视一圈大臣的反应,一个个脸色跟多年便秘似的。
他悄声问:“还有什么?”
“第三,前往兰顿南境,渡河的时候,可设七处渡河点。不断朝西方移动设点搭桥,但是事实上,从东部最远一处再移,找到条件合适的,绕山路隐蔽渡河。”
“第四,答应为西林生产的武器装备不久由西境运至西海岸,供西林取用。”
凯撒踟躇了一会儿,再问:“其他的呢?”
“没有了。”
布偶舔舔竖起的前爪,意态悠然。
“一定还有。”
“都说了没有了。”
“不,还有。”
凯撒偷偷将手指藏在皮毛后边,用两只捏住布偶的后颈皮。
艾斯本:“……”
“她一定还说了想我,是不是?但你出于某种不可明说的心态,绝对不会告诉我。”凯撒趁布偶在愣神,一把将猫儿揪到地上自个呆着去了。
被人类扔在地上的艾斯本恨恨刨地毯:“……!”
风化的各路大臣:“……”
“行了,会议继续。”凯撒宣布道,“我们来商量渡河点的问题,嗯……我想咱们可能需要多架几座桥,这个费用……”
蓝天高楼,旧雪新融。
你双手抚摸在专门按你尺寸新打造的贴身铠甲上,感受手心冰凉。
亲自带兵出征的日子不远了。
战争从来都不仅仅是一场硬碰硬的人头战,而战略本就是种欺骗。
但看你与文森特,谁骗术更高超。
作者有话要说:嘛,相互博弈的三只,二打一,算狗文倒霉。
第178章 、九周目兴奋
庄园内,阳台外淅淅沥沥小雨连下了六七天,没有哪一间屋子不透着一股陈旧潮湿的霉腐气息。安斯艾尔老公爵负手走到窗台处,厚睡袍腰间系着的带子拖拖荡荡,他极不满意地咒了一句外头的坏天气,嘟嘟囔囔等侍女把早餐端上来。
他现在腿脚不好啦,懒得遵守那么多规矩下楼和年轻人一齐用餐。
屋外急哄哄的脚步鼓点样地砸在台阶上,老安斯艾尔一听就知道谁来了,头痛地转身朝外头吼道:“休,不要毛毛躁躁的!说了多少遍,不管出什么事,你的仪态和风度呢,像什么样子!你叫我怎么放心把安斯艾尔家交给你!”
卧室的门被推开,侍女尴尬地端着早餐盘站在门外,偏身让火急火燎的少爷先进。
休气急,他摊开双手朝父亲发泄自己的不平:“为什么安斯艾尔要同意这场无谓的战争?为了帮那个女人?那个将安斯艾尔的把柄亲手送到莱斯特手上的女人?!陛下真是疯了,他简直为色昏头!”
“我们为什么不把亚瑟陛下迎回来,她至少不会受女人摆布。亚瑟陛下不贞也好无能也罢……父亲,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让我决定参与将妻子推下王座,送入要塞监禁下半生的新王居然是一个罔顾西林利益,只知道博美人一笑的庸徒?!”
一把银勺结结实实砸在休的脑门,他痛得捂住脑袋叫了起来。老安斯艾尔恨铁不成钢,抓过小刀还要扔,被眼尖的侍女抓住了手,苦苦哀求,理智好不容易回笼。
“用用你那可怜的老鼠脑子吧,小牲畜!”老安斯艾尔气得跳脚,觉得惩罚力度不够,取下墙上的长鞭往不成器的儿子身上劈头盖脸地抽了一顿。
休被老爹抽的嗷嗷直叫,四处乱躲,大叫着让父亲注意腿脚别摔着,下手轻点别打脸他下午还要见人。侍女哭笑不得,将早餐放好偷偷退下了。
老父亲甩起鞭子颇有年轻时出猎的风范:“我叫你再胡言乱语,我叫你再想亚瑟,我叫你……死小子你还躲?!”
“我做错了什么您告诉我啊,您别什么都不说就上手!”休抱头藏在衣柜与墙的夹缝里,回头朝光亮处吼了一声,继续缩回去装死,叫父亲的鞭子甩不过来。
老安斯艾尔见打不着儿子,火气蹭蹭直冒,将绳子绑了几圈在把手上,当棍子给扔了进去,正着休的后脑勺。
“哎呦!”
“我今天非要你长长记性!你问我你做错了什么?你还有脸问?!西林王室历代天生纤美脆弱,到陛下这一代足有三子,陛下排行老二,他能够在无人庇护的情况下活到成年,这是其一;西林与兰顿战败那年,陛下十五岁,被迫忍辱负重送至兰顿代替亚瑟履行质子职责,受尽白眼,最终能安然回返,这是其二;陛下回归西林,从王子至亲王蛰伏忍耐多年不见动静,甫一出手,逼走稳坐王太子之位多年的亚瑟,甚至西奥亲王的死也与他脱不了干系,这是其三;身份揭穿,流放困苦异乡,竟然还能东山再起,在危难之时亲自带兵驱离侵略我西林的兰顿凶徒,这是其四……他如何不能称上一个合格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