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你将来也会那样处死她吗?”维斯帕双手抱臂,扬起下巴问道。
文森特抬首看了维斯帕一眼,不需多言便领会了“她”代指的是谁,反问:“你觉得我会那样做?”
“你做什么我都不奇怪。感情对你来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绊脚石。”维斯帕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你与她之间,我当然希望你赢。”
文森特微勾嘴角:“你正等着她输呢,维斯帕。”
“是啊。”
文森特停止进餐,他将覆于膝盖上的餐布捏起,擦拭嘴唇,眺望向遥远的西方。
“维斯帕,有些鸟儿并非受伤便能捕获。”教皇陛下语气浅淡,仿佛说起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即便捕获,也无法长久饲养。”
维斯帕不耐地转过脸去,那两个人之间对彼此的了解无论何时都能引起他的烦躁。
“它们习惯自由,要么翱翔,要么死亡。”
好像自己怎样都插不进去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国庆快乐筒子们!
玩的开心呀!
九周目后半段应该差不多要开始了,祈祷十月份能够完结感谢在2020-09-2918:10:19 ̄2020-09-3018:2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小瑟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湜里2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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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九周目光
没有任何意外,一场没有硝烟的信仰之战从西境掀起,分别从佛萨肯与马迪尔堡两处起始。前者发展至整片风廷之所,后者则插上流言的飞翅,一路席卷兰顿本土而去。
千年间当着世人面所记载下的历史,皆呈作文过饰非的手段,所有人都被玩弄了一遭。
数千年的服从、虔诚、信奉、供养,活生生被你揭开见不得人的一角,污秽难掩。
并非所有人都受得了。
相反,人类更喜欢自欺欺人。有智者怀疑,自然也存在相当一批人,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准备好以口舌笔墨,乃至血肉性命,来捍卫他们从生下就接受的信仰。
无形的奴役之绳绑在他们脑子里,谁也卸不掉。不管如何铁一般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不过是迎来新一轮的辩解、斥骂、无动于衷。当一件事的正误被人在心中提早认定,主观预判一旦形成,无论他人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或许他们心中也曾有过对坚定信仰的动摇,但最后,因为利益相关也好,因为发自内心拒绝也好,一个装睡的人是无法叫醒的。
涉及信仰,这便是贵贱无异、不分阶级的惊天狂澜。
由你的蝴蝶翅膀在悬崖壁画下一振,将飓风送至整片大陆。
争论无一刻停歇,你成功搅得统治者与他的高层心腹们不得好眠。
也非全盘坏事。
在光明神辖下苟活的老鼠们嗅到了新的希望,一波又一波向西境涌来。平日里将信仰小心遮掩的黑暗神信徒,由散落在各地的点点零星,结队赶赴马迪尔堡寻求庇护。
毋庸置疑,来者亦良莠不齐。有将黑暗神当做专司诅咒发愿的神明,有专门盯准动荡将起企图从中干一番事业的投机分子,其中不乏玩世不恭的好事之徒。
人数可观,质量下乘。
一翻身便抱住身前想要起床的人,你环着她懒懒蹭了几蹭,撑起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他身上伸了个懒腰。
薇诺妮卡摸摸你毛茸茸的头,她不急着做任何事,你的亲近让她心情顿时明快不少。
阳光从帘外缝隙落入阴暗屋内,倒在地上照亮两三条线,你与她所处的寝卧之处一片朦胧模糊的橘灰。
于是俯身一个漫长缠绵的早安吻,逗弄嬉笑,心跳喘息,夹杂一连串高低婉转意义不明的嘤咛……一番不可为外人所见的温存过后,她总算肯放过你,将被撩起的火中场熄灭。
换个时间点也不迟。
“伊薇尔,文森特将莱诺家族屠戮至尽,你不担心么?”
“无所谓,我本就没那么多善心可供挥霍。当初父皇急死我落难的时候,没有一个莱诺伸出援手,可都避得远远的,生怕新的教皇陛下将火烧到他们身上。明哲保身,以求自保。”
你将头枕在薇诺妮卡膝上,话一出口尚带未醒的鼻音,听上去添了几分撒娇的意味:“我想了一晚上没睡好,我们必须做出改变,艾斯本。”
神明的力量与信仰相互作用,因历史扭曲,艾斯本不得不使用污秽之力上千年。对于神明来说,力量性质的变化并不影响他们能力强弱。但对信仰者而言,却有了正误好恶之分,给神明贴上人世眼光的标签。
纵使心智坚定,日日沉浸于各色恶毒诅咒中,艾斯本能有如今的坏脾气不难想象。
变态只是时间早晚的结果。
呵呵。
“那些以恶毒铸造的力量,该舍断了。”
薇诺妮卡以指作梳,一下一下穿行于你发间。
她低头吻了吻你的唇珠,觉得好玩,干脆含吮研磨,含糊道:“但凡伊薇尔能保证自己安全无虞,做什么我都无所谓。”
“这破烂腐朽的人世不会再好,也差不下去了。随便你爱怎么玩吧。”
“我看了数不尽的时光,早已彻底失望。有你在的地方才显得稍微可爱些。”
你哂笑,不作应答,用蒙混话随口搪塞一通,算是应付过去。
明令驱逐向黑暗神祈祷作诅咒之人、借信仰行欺诈诡骗之人,以例为证,挑选事例编书完整故事说明黑暗神真正职责为何。
以上一件都不能少。
自巨型壁画面世,探险者在世间又多了一处绝景可探访。你让艾斯本将当年经历写下,专门请画师以壁画内容为蓝本,做成绘本刻在木板上大量翻印。
等成品做出,给你亲自过目。成堆类似连环画的小册子分发而下,愿者取阅。其中阐明当年光暗二神两者之间真正关系与职责,不在履职上过多褒贬,但偏偏于私德上做文章。
阿克图索做过的事,一件也别想逃过。
他管得了魔力,管不了人间喉舌。
莫克里安谨慎地翻开了手上被兰顿本土斥为邪禁之书的《旧史绘本》,一口气从头浏览至尾。
作为殿下身边的核心成员,手册未彻底发放时,他凭借身份便利拿到了初版。
可他一直未敢翻开。
每每捻起页脚,莫克里安双手如负高山之重。
假如看完……他是否会同教廷说得那样,永堕地狱不得解脱?
还是信念的支柱就此倾塌?
作为一个恪守本分、日日勤勉祈祷颂念的信徒,莫克里安无法不思考这样的问题,白天看见殿下不敢对视,两方取舍皆为背叛的痛苦盘踞心头,夜里思索不得答案,辗转难安。
这段时日他过得万分煎熬。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一向权威的葛兰神父作为亲历者,自随殿下前往佛萨肯见证回返后,闭门不出,拒绝接受任何询问,对《绘本》态度暧昧不明;而兰顿教廷严加斥责,禁止传阅;看过的人说法纷杂不一,有人极尽污名,也有人一力赞扬。
物极必反,教廷的绝对压制反倒给了《绘本》更广阔的私下传阅空间,甚至有人为得一部重金求购,仿刻倒卖不计其数。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挑战禁区总能给人一种奇妙的兴奋感。
莫克里安咬牙翻开了《绘本》。
阅毕,冷汗淋漓。
殿下要与整片大陆作对么?
如若所述属实,莫克里安闭眼微叹,为马迪尔堡的未来捏一把冷汗。
……人类与神族的血脉?
如果他没有料错,殿下是以性命作注,设想布一场能为黑暗神洗刷冤屈的死局。
第一片多米诺骨牌被神明的女儿翻倒,她站在起始处,朝遥远处的尽头挥了挥手,随即整个人碎裂开来,散作光粉,落灭无形。
尽头躺了一位看不清面目的少女。洁白的盖布覆裹头面,鲜血从她身下淌出,凝结成暗红色陈痂。
莫克里安跪伏着挪移身体,上前揭开了盖布,底下露出一张完美无瑕的脸来。
如生动的大理石雕像,冰冰凉凉,尽褪血色。
他伸手理好女孩被自己弄乱的亚麻色长发,轻微不敢出声,呼吸小心翼翼,生怕惊动。
可那双祖母绿的瞳,永远不会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