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程人威对轻烟的在意,定会派人查验这消息的真伪,如此大手笔的勾人鱼饵都抛了,好色成性的老色鬼绝对会咬钩。
“所以昨夜向吏部举劾我爹贪污受贿,便是程人威的手笔?”
唐安宴点头,他还担心程人威想不到这点,特地收买了当前最得程人威宠爱的第十八房小妾,让她时不时在程人威耳边提一提:京察在即,吏部为了升官发财,跟疯狗似得,到处咬人一事。
如此一来,齐天佑便无法赴约,而程人威自会伺机而动、取而代之。
“还记得我那日让唐豆放出去的三条消息吗?”唐安宴竖起三根手指,朝齐天佑问道。
齐天佑微仰头想了一会,沉吟道:“除却约轻烟游湖这一条,我只知你故意放出我和月卿私奔的流言,在茶楼设下谁能娶到月卿赌局,如今程人威死了,我爹又那般放了话,你应当是借此大赚了一笔。”
唐安宴咧着嘴笑得恣意,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甚至脸上还带着得意之色。
他确实靠赌局赚了好大一笔私房钱,还打算用这笔钱在城郊的梅花林建一座别院。
——等建好了,就送给钟灵。
也省的她老是惦记燕京的宅邸,动不动将燕京的浮云山挂在嘴边。
齐天佑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强烈地谴责唐安宴的不道德,为了赚这点钱,赔上了虞月卿的名声。
这场赌局可以说是唐安宴独赢。
齐天佑只知禹阳广为流传的,大理寺卿的公子为了拯救心爱之人,与其私奔这一流言。
却不知众口烁金,不同的人听到相同的流言,对其加之自己的想象,这便又成了新的流言。
在齐鸣的认知里,齐天佑这样恪守己礼之人,又岂会带人私奔?
因而当他听到传言,便认定是那商贾之女不知廉耻,为了不嫁给程天佑那色老头,将齐天佑拐骗逃出禹阳。
先入为主的念头,最致命。
齐鸣的暴脾气可媲美唐德,当即便带人赶去虞家,抓了虞思源问齐天佑的下落,顺道兴师问罪。
虞思源这护妹狂奴,自是听不得齐鸣辱他妹妹的名声,两人当街大吵了一架,齐鸣当众放话,除非他死,否则虞月卿休想进他家门。
不出一盏茶时间,此话传遍禹阳,因此给户部尚书加注的人,络绎不绝。
没想到,当天夜里,程人威竟会在花魁轻烟的画舫上,落水溺亡。
尸首是由守河的护卫所捞,被巡城的禁卫军带回了刑部,一番查探下来,没有疑点,便以失足落水结案。
谁能想到虞家小姐两家都嫁不成?唐安宴因而赚的钵满瓢满。
唐安宴一看齐天佑的神情便知老古板又想要说教,抢先一步道:“虞月卿的名声不毁,就以虞月卿她爹那唯利是图的小人心性,解决了这个程人威,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我这一劳永逸的法子有什么不好?”
何况虞月卿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皇帝不急太监急,齐天佑着的哪门子急?
齐天佑忧虑道:“可她名声一毁,以后还有谁人敢娶她?”
唐安宴浅笑着看着齐天佑,那打趣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娶不就好了?
齐天佑蹙起眉,纵使他有心想对虞月卿负责,也无能为力,他生来便只是给兄长添加助益的,亲事更是由不得他做主。
可他和虞月卿毕竟同睡一床许久,有过不少的肌肤之亲,于情于理,他都得争取一下。
至于钟灵......却是不敢再奢求。
齐天佑摇头甩掉突如其来的悲伤,转而向唐安宴又问道:“私奔暂且不说,可你又是如何知道轻烟姑娘会赴我的约?”
齐天佑猜测或许唐安宴是从唐德那知晓了他的身份,毕竟他隐姓埋名来禹阳,少不了唐德的相助。
可轻烟不过是一花魁,应该不可能知道。
轻烟孤傲的名声在外,被她拒之门外的高官不在少数,他两又从未有交集,为什么轻烟会答应赴他的约?
齐天佑是百思不得其解。
此问一出,轮到唐安宴困惑了,“你不知道轻烟的身份?”
齐天佑微微蹙了下眉,不是花魁吗?
唐安宴一脸嫌弃,伸手拍上齐天佑的肩,摇头感叹道:“你好歹也是个皇子,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竟连轻烟是什么身份都不知,说出去会让人笑掉牙的。”
齐天佑棕色眸光微闪,果然是唐安宴知晓他身份的,对上唐安宴玩味的目光。
“你都知道了?”
唐安宴双手抱臂靠回亭柱上,点头淡然道:“还是轻烟告诉我的。”
轻烟虽没直说,可谨慎的举止还是让唐安宴猜出齐天佑皇亲国戚的身份,让加上齐鸣对齐天佑的恭敬,以及菀妃和齐鸣叔侄女的关系,不难猜那个常年卧病在床、闭门不出的六皇子,便是这齐天佑。
就是不知一个皇子,隐姓埋名,以这样的身份来禹阳所为何事。
齐天佑目露讶异,他还以为是唐德透露给唐安宴,毕竟先前唐德要唐安宴给他设宴赔罪,唐安宴竟真的给他下帖邀他赴宴。
唐安宴这样倨傲的人,若不是知晓他皇子的身份,又怎么会乖乖听话?
齐天佑确实不知,唐安宴这般要面子的人,自是不会说自己是被强行押到尘凡涧,按头赔罪的。
“轻烟到底是什么人?”齐天佑实在想不出来。
唐安宴沉思了一会,他借齐天佑的名号将轻烟约出来,就是笃定轻烟不敢驳齐天佑六皇子的面子,但他确实不知齐天佑竟不知道轻烟的身份。
不过既然轻烟会去见齐天佑,就证明他的身份没打算瞒着齐天佑。
唐安宴朝齐天佑勾了勾手指,见他附耳过来,低声说道:“轻烟原名秦言。”
齐天佑听完,再也保持不住儒雅的风姿,连着退了两步,眼里皆是惊诧。
秦言的名号,旁人不知,皇家人却是无人不晓。
东厂第二把手,圣上的专属耳目,神神秘秘的,多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见过他之人寥寥无几。
可东厂的人......都是阉人,从未听说过有女子,难不成!
盛名天下的花魁,是个阉人??
齐天佑不敢相信道:“他,他是......”
唐安宴知晓他在震惊什么,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何必大惊小怪的,也没规定说花魁不是能阉人啊,好看不就行了。”
如此惊世骇俗之事,也就唐安宴能说的这般云淡风轻。
难怪坊间传言,轻烟只卖艺,从不卖身。
齐天佑震惊过后,猛然想起唐安宴放出去的第三条流言,直觉告诉他,程人威之死,定然与这第三条流言有关。
结合程人威在轻烟的画舫上落水死的,一夜时间仓促结案......
不难得出结论。
——人是轻烟杀的。
他看向唐安宴:“所以第三条流言,与轻烟是阉人有关。”
唐安宴点了点头,齐天佑虽然迟钝了些,也不算太笨,“我让唐豆告诉他在丐帮的兄弟,尘凡涧的轻烟姑娘,最讨厌东厂的阉人,阉人害她家破人亡,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她十分痛恨,而你能得到轻烟的青眼,也正是因为曾有次辱骂阉人,无意间叫她听见了。”
此话由被唐德收为义子,又曾是乞儿的唐豆说出来,没有人会怀疑他所言的真假。
毕竟禹阳和轻烟相熟的,只有唐家的人。
尤其是唐安宴。
唐大少爷时常出入尘凡涧轻烟的香闺,在禹阳不算什么秘密。
程人威一旦听信这则流言,为讨美人欢心,必定使尽浑身解数,讥讽嘲骂阉人。
在东厂能坐上二把手的位子,又岂是好惹的人?当面被戳着脑门骂,会做出什么举动,可想而知。
看着一脸得意的唐安宴,齐天佑疑惑不解道:“这行事作风可不像你,程人威得罪过你?”
唐安宴行事虽张狂,却极少会这样直接粗暴要人命,东厂杀人,能让人死前受尽折磨,还不留痕迹。
唐安宴这般算计,说两人无仇,他可不信。
唐安宴却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惦记过钟灵的色鬼不死,他心可不会安。
悠扬的学钟撞响,两人从三元亭赶回诚心堂已经迟了,正当唐安宴准备入堂,就见一身青衣的小武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脸凝重叫住了他。
“少爷,老太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