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23)

沈昼叶想呼救,街上却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她走得太晚了,距离学校保安室也太远,在此处贸然尖叫只会惹怒这群混混。

“我妈没给我零花钱了……”沈昼叶语无伦次地道:“暂时没有,求求你们别翻了。”

那串千纸鹤被丢了, 泡进脏兮兮的水里。

沈昼叶眼泪几乎又要涌出:“别……别动我的包……”

那本藏蓝色的实验记录本也从书包里滚了出来,封面浸在脏水中。

沈昼叶淋着雨,忍着泪水说:“哥哥们我下次一、一定带钱,书包里真的什么都没,放过我吧……”

“什么都没?”那为首的‘龙哥’哈哈大笑:“那上次那些卫生棉条呢?不还有棉条么哈哈哈哈——”

一群人轰然大笑。

沈昼叶被混混围在墙角。

她在美国长大, 从第一次来姨妈就用Tampax,书包里也总是备着。

但是这次,她的书包被这群人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再翻出第二根卫生棉条。

——沈昼叶已经不敢带了。

“划开看看啊,”龙哥道:“说不定夹层里有东西呢。”

于是文子拿出把折叠的瑞士军刀,哗一声把沈昼叶的书包底划烂了。

天昏昏地下着雨,沈昼叶被为首的人捏住下巴时,眼前一片泪水的模糊。

女孩儿书包里几乎所有东西都被翻出来了,与梁乐叠的千纸鹤已经被水泡软,拿来记笔记的线圈本和她大眼仔零钱包都掉在地上。

沈昼叶气都喘不太匀,哭得眼梢都是红的。

“一分钱也没有呀,”那龙哥捏着沈昼叶的下巴,带着一丝期待的意味道:“我可不能空手走。”

……

这些事情在三个月前,都是不可想象的。

她从年幼就很受父母祖辈宠爱,从入学的一刻就是老师最喜欢的聪明学生。她爸妈的得意门生每次来拜访教授都会给教授的女儿带巧克力,其中女学生带的最多,因为‘April真的太可爱啦’。

那时她连游泳课下课,都有爸妈接送。

三个月后,沈昼叶被雨淋得透湿,头顶在肮脏的墙角,下巴被一只脏手捏着,书包躺在她的脚边。

沈昼叶虚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发着抖,不住地对那群混混道歉。

那是十五岁的沈昼叶惊慌到极致的表现。

“对不起,”沈昼叶哆哆嗦嗦地说:“对、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

——可是没有用。

“小丫头,”龙哥捏着她的脸,狞笑道:“你这样,我可就只能搜你身上了。”

沈昼叶一声惨叫,拼命推开捉住她的那只手。

然而这他妈是个成年男人,沈昼叶又抓又打又掐也无法撼动分毫,只是把他的手挠出了血和指甲印儿,顺带把人给挠恼火了。

那混混松开手,对着沈昼叶的脸就是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得极其狠,沈昼叶被揍得一趔趄,耳朵嗡嗡响,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沈昼叶仿佛听见有谁在呼喊自己,可是她又听不分明。

——不能在这里完蛋。沈昼叶眼前仍黑着,又被拽衣服领子,直接拽了起来。

她气都喘不匀,被打得肿着脸,眼前发黑。

“这他妈还敢挠人呢,”龙哥拽女孩子衣领,拽得离地,沈昼叶被卡得几乎窒息,又听得他道:“听话才会少吃苦头,懂不懂,嗯?”

那混混还逗弄了一下沈昼叶细嫩的嘴唇。

“哟,”他逗着道:“小姑娘长得真不赖。”

——下一秒。

捉住她的人,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沈昼叶毕竟被那混混抓着衣领,而且来救她的那个人那一脚太狠了,她被连带着摔了出去,摔在地上,胳膊擦破了块皮。

沈昼叶疼得呜咽一声,睁开眼睛。

她脑子仍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但是她看见个少年的轮廓,他拖着混混的衣领子,一拳砸在那混混眼眶上,将其打得一声惨叫!

暴雨倾泻而下,沈昼叶被冷气激得咳嗽起来,眼圈泛红,努力辨认那是谁。

那少年站了起来。

他其实看起来还有点单薄,尤其是和五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相比较,他在地上摸了根趁手木棍,在灰蒙蒙的雨中,将沈昼叶护在了身后。

然后他孤身一人,看了看周围的三个成年男人,暴怒地一字一顿道:

“我操你们妈。”

——是陈啸之。

-

沈昼叶想过可能是素不相识的人,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他。

他对着三个人没落下风,那个叫文子的矮胖男人对着陈啸之面门就是一记左勾拳,陈啸之一掂手中木棍,用棍子对着他肚子就是一捣,将那人捣得跪在地上不住呕吐。

——那其实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

沈昼叶吓得不住发抖,这变故来得太快了,然而陈啸之不要命地抓着划开她书包的混混,那他压在地上揍,少年人也被揍得不轻,但是指骨都破了皮,眼眶如血赤红,喘着粗气。

那一瞬间,他身后,龙哥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龙哥满脸血,看上去颇为滑稽,可他衣服下银光一闪,朝陈啸之挪动。

沈昼叶想起梁乐说的那句‘他们有刀’,颤抖着喊:“班、班班班长……”

陈啸之眼都红了,他嘴角还有被打出的血,额头也破了。

“班长,”沈昼叶嘶哑地喊道:“小、小心……”

十五岁的陈啸之一抬头,看向沈昼叶。

沈昼叶脑子不甚清明,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住地喊着‘你后面’和‘小心点’,可是陈啸之一看到龙哥,眼睛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就要和他肉搏。

龙哥一声狞笑,手里藏着的瑞士军刀一翻。

‘噗’

——那是刀刃没入身体的声音。

陈啸之浑身一抖。

接下来第二声,第三声,陈啸之的闷哼,然后是第四声。

沈昼叶那一瞬间都要疯了,她听那一声捅肉听得清清楚楚,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简直是刀刀攮在她心上。

她几乎是在往巷子外爬,一边哭一边爬,哑嗓喊救命,她意识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之后几乎是用撕裂的方式啊啊大叫。

——可是没有人。

那巷子太安静了,沈昼叶又跌跌撞撞地往回爬。

那群混混见了血全跑了,陈啸之半跪在地上。

沈昼叶看见,大雨之中,他校服是红白的。

雨水冲刷中,沈昼叶发着抖,声音裂着道:“我……我报警……”

十五岁的陈啸之喘着粗气,一手抓住沈昼叶的手腕,他眼眶赤红,手指骨节却青白。他把女孩子朝自己的方向,用力拽了拽。

她看见陈啸之干净的校服上被捅出的血道道,手臂上甚至肋间,鲜红的肉翻了出来。那些血细细地被雨冲刷,流了满地,连千纸鹤都染红了。

沈昼叶呜呜哭着,把陈啸之的头揽到了自己怀里。

那动作其实一点也不合适,但陈啸之没有反抗。他只是靠在小姑娘的胸口,闻她身上那股甜淡的洗衣液香味,听她胸腔之中温柔的震颤。

她在打急救电话。陈啸之想。

-

…………

……

傍晚六点。

他们坐在医院的急诊候诊室中。那时候天都暗沉了下去,沈昼叶就坐在陈啸之的身边,无意识地贴着他的肩膀。两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小落汤鸡,其中少年还浑身是血,路过的人都侧过来看他们两眼。

陈啸之:“……”

沈昼叶带着哭腔,小声问他:“我挂对号了吗?”

陈啸之:“挂对了挂对了……别哭了啊。”

“挂对了就好,我刚刚已经报警了,”沈昼叶红着眼眶,抽抽噎噎地给他讲:“我记得他们长相。我会给你报仇的。”

十五岁的陈啸之,冷漠地:“……哦。”

他们两个人不再说话。

白炽灯冷淡地洒了下来,窗外夜幕与大雨一同降临,急诊室里一群护士跑了过去。

沈昼叶坐在陈啸之身旁,拽着他们两个人的书包,愧疚又难过至极,用手背擦了擦泪水。

陈啸之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如今还因为她受了这样的伤……他心里会怎么想?以后该怎么办?

沈昼叶越想越难过,哭得打嗝,肚子非常响亮地咕噜一声。

陈啸之:“……”

伤员关切地问:“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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