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水崇收回怀表,想起幻境里突兀冒出来的女巫:“有个人知道回幻境的办法。”
“谁?”
“女巫,”钱水崇在地图上找黑猫酒吧,“她在幻境中出现过一次。”
“这里没法传送,”MOON打开落地窗,搜出一辆普通的黑色汽车,“上车。”
“阿莱自己没关系吗?”
“他有事,”MOON关上车门,“我让他顺便查查是不是哪里出事了。”
钱水崇问:“出事?”
“论坛在竞赛后一直没有新帖更新,我试了一下,游戏里游戏外帖子都可以发表,但别人看不见。”MOON启动车辆,从落地窗险险开出。车底发车纤绳,固定在两栋高楼上。汽车顺着纤绳稳稳冲过去,很快就到达可传送范围边缘。
钱水崇确定自己的工作中没有“在游戏里让别人发帖都变成仅自己可见”:“官方不会限制的。”
“问题就在这,”MOON说,“飞掣自由得很,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所以让阿莱查查,我怀疑可能是别人植入的病毒。”
“确实不对劲,”钱水崇同意,“迅猛帮很安静,安静过头了。从老板办公室冲出一辆车,没人过来查看。”
MOON看他一眼:“是。病毒的事,跟迅猛帮很可能有关。”
“帮派要做什么了吗?”钱水崇指路,“前面右拐,更快。”
“帮派的事,我不清楚,但迅猛帮的事我知道,”MOON右打方向盘,“要出什么大事了。”
“注意点武器买卖通道。”钱水崇提醒。
“嗯,”MOON顺着楼墙开下,“前面就是黑猫酒吧。”
钱水崇调出银枪:“在楼顶停车。”
“你要自己去?”
“嗯,”钱水崇打开车门,“注意换车回去,这车就别要了。”
MOON点头:“放心。”
“帮我跟阿莱道个歉,”钱水崇带上兜帽,“我没能把无钟带回来。”
“着什么急?”MOON自动切换车辆,把原先的黑车传送到另一条路,并拟造路线记录,“走了。”
摩托飞驰的声音代替回答,MOON收回轻松的表情,面色凝重,重新设定目的地——如梦图书馆。在全飞掣最保险的信息中心,应该能找到答案。事情太蹊跷,亲自走一趟更保险。
这边决定好任务,那边摩托停在的黑猫酒吧却锁着门。
钱水崇咬着后槽牙,走向大门,三番确认门真的没开,泄力一晃。
一封信从中跳出,落进他的手中,上面是黑猫的印章。确钱水崇左右看看,把信展开。
“致白衣勇者:
不要着急,我知道你遇到的困难。看看怀表,它开始走了吗?如果它现在和普通的怀表无异,那么你已经成功了。宝藏的一半已经归于你,剩下的一半在你那位朋友自己醒来的时候会出现。我很抱歉,幻境改变,我无法再进入,也无法再给你任何帮助,但我可以让怀表残留的力量帮助他,不必太过担忧,他会苏醒的。
PS:我想现在你大概对之前我所说的渴求有认识了,祝你寻宝成功。”
没有落款,代替的是红色的猫爪印。钱水崇在这封奇怪书信到来后安心下来,慢慢吐出一口气,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在屏气。
他看着信的最后一行,聚焦在“渴求”两个字上。
被带来的感觉——焦急、慌乱、不安、好奇、快乐、心疼……
渴求……吗。
☆、第 78 章
下雨了。
钟戎茫然地看向窗外,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
灯忽明忽暗,照亮床头的相框。他懵然想,这地方好像是他的家。雨水打湿被窗帘遮掩大半的窗户,他走向相框,看见相片里的人。
大大笑着的母亲和个子刚长起来的他,站在楼下那棵老树下,脸上印着漏过树荫的阳光片段。
中考那年F城一反常态连着放晴许久,一向不爱拍照的母亲也在他考试结束那天拉着他拍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张合照。从那天之后,就是迟来的久雨,潮湿冰冷;母亲拿来那张白纸,他的人生多出了那栋住院楼。
好冷。
他打了个寒颤,布满灰尘的镜子照不出他的样子。他翻着衣柜,试图找到御寒的衣物,但他只看见一件薄薄的长裙,和照片上母亲身穿的那件一样。
他能感觉自己的胃里有什么要冲破,赶在那种情绪爆发吞噬他之前,他迅速关闭了衣柜。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他背过身逃避,遮住自己的眼睛按住自己的心脏,这样就感觉不到任何的雨滴了。
窗帘被哗得吹开,钟戎愣住。
相框在短短这点时间内消失,床不再柔软,它被长时间的雨熏得发霉僵硬,连带着不知什么时候铺在床上的那件连衣裙都散发出陌生的味道。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得离开这里。
钟戎慌张起来,到处寻找出去的路。窗户外一片模糊,偶尔能听见小孩和父母打闹的笑声。他避如蛇蝎地拉死窗帘,不让任何声音或光亮进入房间。
窗户不能走,他开始找门。
门?
他握住门把手,手感那样熟悉,他好像在某片白茫茫的世界也这样握住过门把手,也是以这种急切的心情,只想赶紧见到雨伞下的那个女人。
那时他的身边有人在。
有人在吗?有人吧。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一个有黑色短发的女人。
应该还有一个,一个有着红色卷发的男孩。
他们是谁?
他疑问着,手指重量自然压下把手,门轻响一声,他被光晃得闭上眼。
一只不算大有些粗糙的手把他拉出门,一把伞罩在他头上,他听见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他听这声音听了一辈子,也被那双手握过整个少年时代。
“戎戎。”那双手的主人呼唤,钟戎的悲伤赶在他睁眼前汹涌,他在泪眼模糊中看见了母亲久违的脸。
眼泪代替话语先行滚落,钟戎张张口,只能溢出一两句哽咽。
母亲帮他轻轻擦掉眼泪:“马上就是高中生了,怎么还这么哭?”
他一愣,看向母亲的衣着。她穿着那件长裙,裙角已经被雨水打湿。风吹过来,母亲背在裙后的手指捏着一张纸的白角露了出来。
是那一天。
“……妈,”钟戎艰难开口,“医院怎么……”
“饿了吧?”母亲轻轻打断他,手指捋过他的发梢,“去吃点馄饨好不好?”
她语气低落,强打精神挤出笑容,难得这样不像小姑娘一样沉稳地温柔。钟戎憋不住眼泪,不忍心拒绝她,只能无言地猛点头。
母亲深呼吸忍住泪意,抬头时一把搂过他,像以往一样:“哎哟哎哟,大男孩儿了,怎么这么哭?不会被小姑娘甩了吧?谁敢甩妈妈的大宝贝儿?!”
钟戎听她努力提高的活跃音调心脏绞痛地喘不上气,死死揪住衣角才压抑住:“……没人敢甩我。”
“哎哟,狂啊,”母亲被逗笑,“很好,保持,待会儿多吃点!”
雨还在下。
馄饨店人不多,钟戎和母亲坐在角落,挨着窗户,雨隔着一层玻璃捎着他们。馄饨摆在桌中央,一向热爱和母亲插科打诨的店主今日并未多话,沉默地上菜沉默地离开。
母亲的脸隔着热气不算清晰,她把勺子递给钟戎:“吃吧。”
钟戎把馄饨连带着滚烫的汤一起吃下,舌头刺痛。他含糊道:“你怎么不吃?”
“妈不饿,”母亲拖住腮帮,“你吃。”
钟戎咽下这一口,嗓子发烫:“……我不去上学了。”
母亲笑容一散:“……为什么?”
“不想上了,”钟戎说,“没用。”
“怎么没用?”母亲着急了,“你是因为没用才不去上的吗?在学校交朋友也很有意思啊,没有你喜欢的学科吗?没有你喜欢的同学朋友吗?”
钟戎低着头:“我不上了。”
“那你能干什么?”母亲问,“你现在到社会能干什么?”
钟戎捏紧拳:“挣钱。”
母亲顿住:“……挣什么钱,你才多大?妈妈还在这儿,能……”
“能做什么?”钟戎抬眼,“能更快地离开我吗?”
母亲哽住:“戎戎……”
店面反复播放着各类的广告,不算安静。钟戎直直地与母亲对视:“我想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