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这次能轻一点。”
乔双鲤嘟囔着,彻底闭上了眼。
梦境中淡淡浮起了白光,消毒水味的房间,房门掩不住外面的人声。这是一间病房。乔双鲤打量四周,环境跃然于目。确切的说,这是一间儿童病房。神色憔悴的守护在病床边的母亲,垂头疲惫坐在椅子上打鼾的父亲,两鬓斑白。
他们不是梦境的主人,面容都模糊不清,但乔双鲤却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那女人脸上隐隐的刻薄像,以及男人沉默的面庞,但他们面容实在是太模糊,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了。
疑惑晃了晃头,乔双鲤把目光放到病房中央。哪里是绝望最深的的地方,也是这个梦境的焦点。忽地,他眼睛愕然睁大。
婴幼儿病床上,静静躺着一个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瘦小身体蜷缩成一团,几乎看不清容貌的婴孩。对的,婴孩,他看起来小的可怜,恐怕连一岁都不到。这么幼小的婴儿,连大脑都没发育完全,更别说感情了。他到底是怎么产生如此强烈的绝望?
带着担忧怜惜和一丝疑惑,乔双鲤融入到这个小小婴孩的一生中。最初的画面,就是在一声响亮啼哭中,婴孩皱的像只小猴子,呱呱坠地,大哭出声。虚弱躺在床上,面容模糊的女人小心翼翼接过了,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瓷器,满怀欣喜的叨念着婴孩的名。
“乔……墨?”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今天顾队其实出场了,他就在小乔的窗外,还没爬进来QWQ
给我们缅因一点爬墙的时间(づ ̄ 3 ̄)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02章 婴儿
“乔墨?”
乔双鲤愣了一下,心中浮现出异样的感觉。还没等他细想,周围忽然暗了下来,就像天突然由白昼转到黑夜,原本明亮的病房大半全被黑暗吞没----
这是梦境不稳定的表现,婴孩大脑还不发达,梦境也就不如成年人的稳定。才进来短短几分钟,就已经开始消散。病房里的桌椅变得模糊重影,墙壁上的挂画扭曲,原本满是童趣的向日葵海变得像是密密麻麻狰狞恐怖的蜘蛛。
这是个噩梦。
乔双鲤快走两步脱离黑暗区域,但还是慢了一步,有一星半点的黑光黏着他衣服,不怀好意的向上蔓延,微光闪过,黑色火焰寂静燃起,将它们吞噬殆尽。
走过了几次梦境,乔双鲤也总结了不少经验。这种噩梦最容易让人沉浸其中,迷失在梦里。尤其是共感性强的人。世界上可能有人天生乐观从不绝望,可能有人意志坚定不会被挫折击垮,但处在梦境里,当意识沉睡,潜意识浮出,这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
当年梦鼠王势力庞大,座下三大门徒分别掌管噩梦,美梦以及白日梦,黑色梦魇扎根于大不列颠,甚至导致两座城市毁灭坠入空兽领域当中,数十乃至数百万的人沦为空壳傀儡。只要世界上有人做梦,梦乳鼠就永远不会断绝。它们的势力无时不刻向外蔓延,强悍到极致的时候甚至有传言梦鼠王将去挑战至高四大王者之一,神无影去无踪的东王。
只是还没等梦鼠王来到中国,甚至还没来得及出英国,她就在伦敦塔桥上被王前辈一刀斩杀。
绝望特质从某种程度上,就是一切负面情绪的集合体,自然也就是噩梦的克星。吞噬了那丁点的黑光,乔双鲤已经来到了特殊病床前。这里还笼罩着朦朦胧胧的白色光晕,像是天使的光环,边缘被黑暗侵蚀,瞬息明灭。这是梦境主人的意志,也是对抗本我的超我。
如果说本我是个人一切欲望最真实的表现,超我就是全部的道德良心和自我理想。但一个婴儿,刚来到人世间不久,他来不及建立人生观价值观,没有家人和社会的教导,只有最纯粹的欲望本能。以至于现在,梦境里光圈岌岌可危,可能被愈发壮大的黑暗吞没。
乔双鲤跳离黑暗,稳稳踩在窄窄的栏杆上,灵活的像只大猫。这里是光最亮的地方,就像是天使头顶的光圈。往下看,虚弱幼小的小婴儿睁开眼,好奇望向乔双鲤。
他并不好看,因为长时间病痛的折磨,瘦弱的像只剥掉皮的小老鼠。唯有那双眼睛,在瘦的脱形的脸上几乎占据了一半,瞳仁黑亮清澈见底,满是童稚天真。
“咯。”
婴儿吐出个小小的泡泡,好奇向乔双鲤挥舞着小胳膊,见他没有反应,就乖乖自自己玩,去抓挠扣在脸上的氧气管,很难受的样子。
乔双鲤立在床头,蹲下来,犹豫半晌,伸出手,食指小心翼翼戳了婴孩额头一下,就被烫到似的立刻蜷了起来,婴儿的皮肤很嫩,他像在碰一块颤颤巍巍的嫩豆腐。
病床外的黑暗中隐隐传来恐怖邪恶的气息,肮脏绝望的怪物被滋养酝酿,像张牙舞爪的怪兽污泥。仿佛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冲击小小的病床,要将最后的光明完全淹没。
乔双鲤见到之前还在自娱自乐的婴孩浑身颤抖,“啊啊呀呀”的声音里全是不安惊恐。他在努力向床边的女人靠近,那应该是他的妈妈。即使是在梦里他第一反应也是向母亲求助,毫无犹豫,像雏鸟渴望母亲的怀抱。
但是女人没有回应,光亮照不到她那里,黑暗也将她同化污染,本来就模糊的脸更成了一滩烂泥似的恐怖面容,呆滞狰狞的盯着病床。
小婴儿打了个哆嗦,收回手,蜷缩成极小的一团,很熟练的。他在小声的啜泣抽噎。只有从小过的很幸福的孩子才会大声哭,因为他知道父母会来安慰自己,陪自己玩。乔墨哭的小脸通红,眼泪一串串往下落,但谁都听不到。
他是那么的小,没有任何保护自己和反抗的能力,不会说话,甚至不能维持自己的光,只能任由梦魇肆虐,遍体鳞伤。乔双鲤看在眼里,五味杂陈,黑暗中的怪物千奇百怪,有些甚至扭曲到可笑,它们全都是婴孩害怕事物的化身,各个都凶恶高大,恐怖压抑。
但当它们冲到病床边,还没等碰触到那微弱的光,就被更黑暗恐怖的吞噬了。绝望的黑色火焰寂静燃烧,影子似的从乔双鲤的背后延伸出来,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黑猫,牢牢护在病床上,冲着黑暗中一切张牙舞爪,威慑咆哮。
乔双鲤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这样糟糕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人的绝望是有不同颜色的,上次跳楼的商人,他的内心是一片深灰色的雾霭,看不到半分光明。因为他的绝望中还掺杂了其他的东西。
不甘,悔恨,恐惧,犹豫,不舍。它们稀释了绝望。而这个叫乔墨的小婴儿,笼罩在周围的绝望实在是太浓重了,深黑色几乎凝结成了实质,纯粹的不可思议。
这让乔双鲤手足无措,这个叫乔墨的小婴儿可能快要死了,他的一生实在是太短暂了,短短的一生中全部都是病痛。乔双鲤能够感受到他模糊的念头,绝大多数是不安恐惧,即使入睡了也有无边无际的梦魇缠绕。他还小,不会去想自己的未来,不会去想自己人生的价值,只会委屈不安。
不安为什么每天都会痛,委屈妈妈为什么不多抱抱自己。
这让乔双鲤想到自己,自从再也找不到父母后,他没有安稳睡过一个好觉。
“呀?”
乔双鲤感觉到自己火焰波动,下意识避开,回过神发现乔墨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好奇想去拽黑火大猫的尾巴。他似乎对自己并不痛感到讶异,发出无意识咿呀声。然后很快的,他的注意力就转到了黑火大猫的身上。
火焰形成的大黑猫并不好看,她就像乔双鲤人格中最黑暗扭曲的部分,甚至被噩梦中除绝望以外的恶念“杂质”侵染狰狞可怖,就和外面的怪物没什么区别,能吓坏小孩子。但是乔墨却不害怕,他执着的不断挥舞着小胳膊,想去碰触黑猫的尾巴,兴致勃勃就好像在玩一个世界上最好玩的游戏。
乔双鲤在抵抗黑暗绝望怪物冲击间或控制着大猫,有一搭没一搭用尾巴来逗小孩。乔墨咯咯直笑,笑出了一连串鼻涕泡。不管是多丑的小孩,纯粹笑起来总是好看,就像是小天使一样。
乔双鲤看着看着,不自觉也开始笑,笑着笑着,心里又叹了口气。世界那么大,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又有多少人被噩梦困扰,彻夜不得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