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推了推她,“捂得这么死,不热吗?”
她身子一动不动,可捂着被褥的手却是一紧,他忍住笑,又道:“你的脸是不是被烧坏了?成了母夜叉?别担心,我不会介意的,即便你再丑,我也喜欢,乖,让我看看。”
她还是一动不动,他咬咬牙,伸手扯她捂在脸上的被褥,她用力捂着,在被褥里骂出声,隔着被褥,声音听着呜呜咽咽的“讨厌……不许看……”
他索性俯过身,用力将被褥扯开,蓦地对上她红扑扑的脸,正俏生生地瞪着他。
第95章 既然不共赴黄泉,那就共……
离得这么近, 彼此呼吸可闻。
她的脸很红,不知是因为刚才捂着被褥热的,还是因为他。他俯着身,迎着她的目光, 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翘而长的睫羽在轻轻颤动, 眸里似有流光淌过, 只一眼, 他便深陷其中。
他轻轻抚上她的脸, 仔细感受着指腹下细腻的触感,低喃道:“这脸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不让我看了?”
许是刚从外面进来,他的手凉凉的, 轻触之下, 让步云夕原本滚烫的脸一阵清凉,她竟觉得很惬意。她不说话, 紧紧抿着唇。
“怎么了?”他的喉结轻轻一动,声音有点沉,“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 还在怨我?是我不好,差点连累你了,你生气是应该的。”
到底因为什么而生气,步云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被困在更衣间的时候,除了害怕,她确实怨恨过他, 她一边奋力砸门,一边在心里大骂,李易之你个混蛋,姑奶奶这次被你害惨了!她十分的后悔, 为什么要趟这浑水,他要算计宁王,他要争这天下,与她何干?她一边骂一边暗自发誓,等她出去了,一定狠狠收拾他!
骂归骂,心里还是暗自期待李谏别把她忘了,快点来救她。后来脑袋被砸,失去知觉前,她绝望地想,完了,小命就这么交代了,愧对祖父,愧对凌霄山庄的兄弟们。李易之那混蛋为什么还不来?他要是来救我,我就原谅他……
等她睁眼,果然见到李谏。那一刻,她觉得他仿佛天神降世,他紧紧搂着她的时候,她竟然不自觉地回抱了他。
而且,她还……哭了。
太丢人了,她可是凌霄山庄的大当家啊,即便以前喜欢着社玉书的时候,她也没在杜玉书面前流过半滴眼泪,她到底是怎么了?
整整一天,她都想着这件事,心不在焉的,以致晚膳的时候,好几次错将蘸酱当成了汤,将茶当成了蘸酱。小妖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下了结论:姐姐,你喜欢上靖王了。她说完,难过又愤恨地看了她一眼,扔下筷子走了,仿佛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她喜欢上李易之了?她脑子轰的一声,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什么时候开始的?元日那晚在楼船上,她还义正言辞地回绝了他,好意劝他悬崖勒马来着,她怎么可能就喜欢上他了?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都怪他,弄得自己神经兮兮的。
她依然干瞪着眼,明明在生着气,可是那张娇艳欲滴的俏脸,让人看得心痒痒的,李谏轻叹一声,“你瞧,你在生我的气,却又不搭理我,叫我如何知道该怎么做你才原谅我?”
心里虽在怨他,可是要他做什么才原凉他,步云夕自己也不知道,扁扁嘴,委屈地问:“要是我昨天死了,你会如何?”
李谏想了想,坦白道:“我也不知道,可我昨天冲进百戏楼之前,心里只想着,黄泉路上,好歹与你作个伴。”
她没好气地道:“你还担心我黄泉路上寂寞了?”
他答得理所当然,“那是,你一个人上路,孤零零的多可怜,我光是想想都心疼,有我在,好歹能与你说说话。”
她嗔道:“谁要与你共赴黄泉啊?”
他轻笑,“好,都依你,既然不共赴黄泉,那就共携连理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她刚想发作,他又接着道:“云夕,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不让你涉险了,别生气了好吗?”
他弯弯的眉眼里,似掬了一汪桃花潭水,满含期待地看自己她,她一肚子的委屈,忽然便消了一大半,可又不想太便宜他了,“就这?我凭什么要信你啊?”
他想了想,认真道:“眼下我确实无法向你承诺什么,我只想让你知道,此时此刻,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我从小怕火,平时独处时,我连灯都不愿点,可昨日你身陷火海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不愿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冲入海火的那一刻,我很害怕,怕得浑身发冷,不是怕火,是怕找不到你……”
她当然知道他怕火,上回在骊山,他连逃命都不愿意,可是昨天,他为了救自己,竟不顾一切冲入火海中,她的心不是木头,即便是,如今也被他点燃了。
“云夕,我喜欢你。从今往后,我愿意常伴你左右,为你挡风遮雨,为你披荆斩棘,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步云夕只觉自己的脸烫得很,压根不敢正眼看他,忽然意识到,他的手依旧轻抚着自己的脸颊,身体还紧紧贴着自己,太暧昧了,她的心一阵扑腾乱跳,微微别开脸,声音细如蚊蚋,“你先起来。”
他说不,“你还没答应我。”
她嘟囔着道:“我、我考虑一下。”
他回她,“好,我等你。”
须臾。
“那你起来啊。”
“可你还没答应我。”
“不是说了让我考虑一下吗?”
“是,但已经不止一下了,我等你很久了。”
这是要耍赖吗?
步云夕咬咬牙,“你再不起来,我就……我就打人了!”
女孩儿家,脸皮就是薄。李谏嘘了一声,“我有个法子,可让你看清自己的心意。”
步云夕怔了怔,“什么法子?”
李谏道:“你先闭眼。”
步云夕疑惑地闭上眼。李谏看着她,紧闭的眸子羽睫轻颤,杏脸挑腮,樱唇未点却胜点……须臾,他轻轻抚着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步云夕的脑袋嗡的一声,意识全无。
他吻得极轻柔,轻啄浅尝,仿佛在吻着他最珍贵的宝贝。
恍惚之中,步云夕只觉自己的身体轻轻飘了起来,似徜徉在云端之上,天地间只剩了自己和吻着她的人。
直到他轻轻撬开她的贝齿,唇齿相抵,缠绵缱绻,她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却发觉自己浑身发软,忽然明白过来,不是自己的身体没力,而是她的心,根本不想推开他。
良久,李谏终于在自己的欲望即将压制不住,但意念尚存之际放开了她。
“我很高兴,你心里也有我。”他微微喘息着,在她耳边轻声道:“记住,从今日开始,你心里再不许有别的男子。”随即在她脸颊轻轻一吻,起身走了。
步云夕睁开眼,呆呆地看着帐顶,心里如有千百只小鹿在乱蹦乱跳。
片刻后,她一把扯过被褥,懊恼地将自己的脸紧紧捂住——步云夕,你完了,你果真喜欢上李易之了。
此后数日,李谏忙得脚不沾地。各宫苑皆仔细搜寻过,却依旧不见紫狐的踪影,大家开始怀疑,紫狐早在叛乱那日已趁乱逃了出宫。同时关外也传来好消息,东突厥的兵马,一直按兵不动,并无南下。
皇帝心里稍安,但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又让皇帝再次雷霆大怒。
大理寺一番严审,竟查出东/突子早就密谋到长安刺杀皇帝,而筹划叛乱的几名突厥骨干,一直藏身于宁王的私宅里。宁王自然不承认此事与自己有关,但皇帝自从上次象辇一事,早已成惊弓之鸟,疑心重重,联想到突厥人之前一直在关外肆意挑衅,在宁王提出互市方略后,却出奇地配合,连紫狐也被送到长安为质,如今一想,这根本就是宁王与突厥人暗通款曲,串通好的。
私通外邦本就是死罪,更何况突厥人还谋害皇帝,罪加一等,加之宁王上次在象辇一事后,假装受伤博取皇帝赞赏,皇帝心里一直有条刺,震怒之下,当即下令赐鸩酒,一众臣子拼死谏言,在甘露宫外跪了三天三夜,最终皇帝收回成命,只将宁王爵位削去,贬为庶民,阖府上下即日起迁往朔州,有生之年不得离开朔州半步。
短短两月之间,皇后被贬冷宫,太子被软禁东宫,宁王被削为庶民,朝中人人自危,皇后的父亲刘丞相也称病不出。眼看着皇后一系全军覆没,朝臣们纷纷开始揣测,七皇子燕王或许要掘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