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夕怔了怔, “那老者是何来历?”
李谏说不知,“只知他曾是江湖中人,后来不知因何事,被江湖同道不耻,无法再在江湖立足,这才投奔了太子。”
步云夕不以为然, “如今太子被关在牢中,东宫无主,正是大好的机会。等过几日你的伤势好些,你带我去一趟, 再说,小龙孙死了,我确实该以靖王妃的身份去探望一下太子妃。”
“不过一把剑而已,何必冒险?我的兵器库里也有几把名剑,你若喜欢,拿去便是。”
步云夕轻叹一声,“那把剑于我、于凌霄山庄来说,都很重要。”
她原本还抱着希望,或许杜玉书会主动将剑还给她,但如今三个月已过去,他依旧没任何表示,她觉得她该想想其它办法了,虽然杜玉书不知道迭璧剑的作用,但只要剑一日在他手里,她的心便一日难安。
今晚的风特别大,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将立政宫的参天大树吹得左摇右摆,扑簌簌的,难掩萧索之意,听得人心里直发慌。已近亥时,殿中依旧灯火通明,宫人个个神色肃穆,巴不得连呼吸都不发出声音,以免引起皇后不快。
“母后,你要我说几遍你才相信,这回的事,儿臣确实不知情。您又不是不知道,儿臣最近一直忙着与东突厥商榷互市一事,哪有功夫分心管其他事?”
李飞麟人还在殿外,便听到里面传来宁王的声音。
只听皇后冷着声道:“没有功夫分心?那可当真好笑了,皇上一出事,是谁到处煽风点火,说靖王、七郎和你都救驾负伤,只有太子平安无事,让皇上对太子起疑?还有,若不是你从中作梗,那个叫华悯的贱人为何要去大理寺告密?”
宁王呵呵两声,“母后,瞧您说的,在您眼里,莫非只要太子一出事,必定是我在暗中捣鬼?不管你信不信,这回的事,确实与我无关,全是太子咎由自取,他若不是对华悯做那禽兽不如的事,人家又岂会对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与你无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暗地里都使了什么手段,皇上一出事,你就假装受伤,你图的什么?还不是想在皇上面前表忠心,你敢说你心里对东宫之位毫不动心?我劝你最好安分守己,莫要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殿中一时安静下来,片刻后,宁王苦笑几声,语气透着哀凉,“母后,我也是您的儿子,也是您十月怀胎才生出来的。从小你就一直嫌弃我长得丑,对我不管不问,太子欺负我,你从来都是偏帮着他,我长得是不如太子好看,可我这张脸,也是您给我的,您若真的那么嫌弃,当初生我下来时,何不狠心一些将我掐死?偏要留着我丢人现眼戳您眼窝子?”
啪……
皇后重重甩了他一个耳光,“你闭嘴!本宫生你养你,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别忘了,阿珩才是嫡长子,只有他才有资格继承大统,你休得妄想从他手里夺走任何东西!”
李飞麟嘴角勾起冷笑,清咳一声大步迈入殿中,“母后请息怒。”又对宁王道:“二皇兄,母后也是因太子的事一时情急,你别放在心上。”
宁王臃肿的脸上,五道鲜红的指印清晰可见,他怔怔看着皇后,眼里满是哀怨和悲凉,“我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我的母后,她从来就没将我放过在心上……”
他说罢,拍了拍李飞麟的肩膀,拖着沉重的身躯缓步出了殿。
皇后脸上晦暗无光,眼眶深陷,眼尾的褶子比以往深了许多,她揉着眉心,身子轻轻晃了一下,似不胜疲惫,李飞麟忙上前扶她到美人榻坐下,“母后,您连日为太子一事操劳,小心累坏了身体。”
皇后闭了闭眼,“本宫这是造了什么孽,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定是我前世欠了他们,这一世找我催命来了。”她说罢,忽然想起李飞麟也是她的儿子,忙添上一句,“幸好还有七郎你,本宫也只有你一个孝顺儿子了,将来本宫只能指望你了。”
李飞麟脸上笑得诚挚,“母后说的什么话,飞麟自小失恃,幸得母后垂怜,和两位哥哥一起在立政宫长大,我自当好好孝顺您。母后这么晚传我进宫,可是为了太子一事?若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替母后分忧。”
皇后听了,脸上总算挤了点笑容出来,拍拍他的手道:“好孩子,不枉本宫疼你一场。”顿了顿,朝殿里的宫人道了声都退下。一阵衣物窸窣声后,殿里的宫人退了个干干净净,皇后这才正色道:“七郎,这次你一定要帮太子,那个告密的华悯,必须死。只要他死了,没了证人,太子才有机会翻案。”
李飞麟听了,脸上现出为难之意,“母后,您也知道,华悯如今被关在大理寺的大牢里,他是重犯,任何人不得探视。”
皇后道:“我自是知道,这才找的你。七郎,皇上命你与沈渔一起查这案子,你有出入大牢的机会。之前何太医不也在死在大理寺的大牢里?只要你愿意帮忙,一定会有办法的。”
李飞麟为难地摇了摇头,“母后,那不一样,何太医是畏罪自尽,一个人要寻死,办法多得是。父皇虽命我查这案子,但我只是协办,具体事宜还是由沈大人主理,别说进大牢,我连那个华悯,也只是远远看过一眼。”
李飞麟亲自倒了一杯热茶,半跪在美人榻边,双手递给皇后。
皇后接过,哀切地看着他,“七郎,我知道你很为难,但你一定要想想办法,以往太子犯错,皇上虽生气,但从不至于像这回这般绝情,小龙孙还办着丧事就狠心将他下狱,如果你不帮他,他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已是带着哽咽。
李飞麟轻叹一声,低着头沉默不语。殿中一时静谧无声,唯有殿外不时传来萧萧风声。
须臾,他轻声道:“倒不是完全没办法……”
皇后从中听出一线生机,殷切地看着他,“是何办法?”
李飞麟依然半跪着,沉吟道,“只是这办法,会让母后您……受点委屈。”
皇后微怔之后马上道:“无妨,只要能救太子,再大的委屈,本宫也愿意。”
“如此……”李飞麟抬起头来,有浅淡的笑意自他唇边荡起,曼声道:“其实那龙须……并非只有东宫才有。”
皇后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脸上那浅浅的笑,意味不明,让她隐约生出些不安,同时也生出一丝警觉,“并非只有东宫才有……七郎这话是何意思?”
李飞麟迎着皇后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母后打理后宫,事务繁多,许是早就忘了,您不妨仔细想想,当年您不也曾用过龙须?”
皇后的心咯噔重重一跳,瞪着眼睛看他,“当年……什么意思?”
李飞麟朝她笑了笑,只是这笑有点冷,声音更冷,“事隔十多年,您果然忘了,那我只好提醒您一下,当年我母妃生产的时候,您曾在她的参汤里放过龙须里,想起来了吗?”
皇后的瞳孔倏地一缩,“你……”
李飞麟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再不复之前的关切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睥睨,让皇后的心一阵惊悸。
她仰着头,怔怔看着李飞麟,她此时才发现,那个向来乖巧听话的七郎,不知何时已经长得这么高了,也是此时,她才惊觉自己从未正眼看过他,仿佛一夕之间,他已长大成人。
良久,她终于回过神来,敛起脸上异色,冷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李飞麟轻笑一声,“太子之所以有嫌疑,除了有华悯告密,最重要的是,掺在白象饲料里的龙须,是在东宫发现的。但诚如您所说,龙须虽珍贵,并非绝无仅有,这世上能拥有龙须的人,不单单是太子一人。”他顿了顿,笑意消失,俊俏的脸上只剩一片冰霜,“只要母后您亲自向皇上承认,那龙须是你的,是你命人掺到饲料里的……”
“混账!”皇后又惊又怒,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是想害死本宫?”
李飞麟啧啧两声,“怎么能说害呢?是母后自己方才说的,为了救太子,再大的委屈您也愿意受,您这么快就忘了吗?亏我绞尽脑汁才替您想的办法。”
第86章 最上乘的报复,是让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