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出逃计(88)

阮木蘅狠狠摔出帘,那一秒好像心被狠狠拧住,泪水爬满了脸,拼命遏制了一会儿,告诉自己一切还有转机,紧咬嘴唇牵了自己的马走到营口。

营中一夜的人声不断,火光亮如白昼,营门排排镇守的卫兵处,一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磐石似的地站在一辆马车旁。

阮木蘅才止住的哽咽又攀上喉咙,忍了忍,向前轻声喊道,“义父。”

侯获眉目沉沉却分外和蔼,近乎温和地笑了笑,上前摸了摸她头,从怀中掏出一包叮当作响的东西,递给她,“没料到你会来,不过本身也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一些随身物品,还值一些钱,卖了它们足够你回到河西,继续好好地生活。”

阮木蘅被他说得鼻子一酸,泪水涟涟地落下来,伸出手扯住他衣袖,“义父,不能……不能跟我走……”

“不能。”侯获再次摸了摸她,“我一身征战沙场,注定是将热血洒在战场的,你替我好好活着,若有幸大仇得报,义父一定来找你,喝你酿好的葡萄酒,若不能……记得每年三杯酒谢地,义父有人牵挂,也知足了。”

阮木蘅呜咽出声,侯获抚上她脸颊,“哭什么,我记得你以前惯爱笑的。”

他手上一施力,将她扶上马,“快些走吧,再不走,哭成这样要给人看笑话了!”

阮木蘅抬手拭泪,紧紧抑住哭腔,挤出话道,“义父一定要等我。”一夹马肚,倔强地向前奔去。

第72章 战祸

苇草茂茂,清晨的河水气……

苇草茂茂, 清晨的河水气寒,在半阴不明的晨光中蒸腾起乳白的浓雾,一匹满身热汗的枣红马撒欢地穿过茅草, 到下沉的河边饮水。

马上的阮木蘅松开缰绳跳下马, 原本想先就着河洗一把脸,踏过岸边的淤泥, 见褪下河岸的河水黄澄澄的,浑浊无比,只好掬了一点水袋里的水草草洗过脸,便一屁股瘫坐到草地上,掏出捂得几乎馊臭的干粮来吃。

前两夜她从营地出来才半里地,便有两个人追了上来, 几乎是架着她的马强行地掳着她往西走, 她在山路上周旋了一夜, 快被架到泌阳才甩脱了宁云涧派来“护送”她回河西的两个人, 绕了远路折返回去洛州的路上。

马上两日两夜的颠簸, 身上又酸又麻,阮木蘅捏着腰肌大歇了两口气,晃荡了一下水袋, 想着难支撑到洛州, 便捏着腿起身,沿着上游找一些干净的水。

兴许是盛夏多洪水,上下河道远望去都是浑浊一片。

阮木蘅无法, 又不敢耽搁路程,只好牵着马沿着洛河的河岸一路往下走。

默默前行大概十多里地,慢慢走出了野地,有一些商民打扮的人拖家带口架着马车从另一道行来, 见到前面有河,纷纷卸马,欢呼着奔来,见到河中水浊,满面失望地用铜盆舀了一些沉淀,就地等着歇息。

阮木蘅走的也疲乏了,也勒马和他们一道坐在草坡上,边吹着风,边掰出一块一丝水分都没有的面饼慢慢地嚼。

坐在旁边的一伙人看着像是哪里来逃荒的一大家子,年壮的男人唰唰地刷马,年老的老妇人满脸褶皱,一口气没剩半气地任一个儿媳妇样的村妇伺候着,三个高矮不一的孩子面黄肌瘦地争抢一块米糕。

最小最瘦的那个力气小,只分得巴掌大的量,一边塞进嘴里,一边大哭,惹得那男人摔了马刷怒骂着,给另两个小孩一人一个耳光。

阮木蘅被唬得一跳,状若无意地转过头去,包起浆布包裹着的面饼,刚要塞进行囊时,一只黑黑瘦瘦的小手忽然伸在她面前。

她抬头,是刚在那孩子里的老幺,正睁着一双乌黑圆溜的眼睛望着她,眼中满是不懂遮掩的渴望。

阮木蘅愣了愣,掰出一块面饼递给他。

那孩子几乎在她伸手的那刻就抢过了饼子,生怕有人跟他抢,狼吞虎咽地吞下去,噎得脸色发青。

阮木蘅正要从水囊里倒水给他,之前的男人两三步过来,一巴掌拍在那孩子后脑勺,吼道,“给我滚回去!小兔崽子!”

那妇人见状边将孩子从男人手中护住,边抱歉地朝阮木蘅道,“我们一路逃得急,没带够干粮,让姑娘见笑了。”

阮木蘅赶快摇头,“没事没事,我反正快要到洛州了,这些干粮也吃不完。”又望了望那妇人风尘仆仆的形容,道,“敢问大姐,你们这是从哪里来的,也准备去洛州吗?”

妇人顿时满脸苦容,“我们从西境逃来的,姑娘估计还不知道,戍守西境的大将军反了,留下一些人扔下镇守就不管了,结果西夏人听说没人守着了,要乘机打进来,我们听到风声不敢再待,拖家带儿地想投奔在泌阳的亲戚。”

她说着连连摇头,“结果泌阳也存了好多兵,死活进不去城里,没办法只好奔着南边去,看看到时有没有安逸一些的地方讨点生计做。”

阮木蘅眉毛猛地一跳,“西夏来犯!大姐是怎么知道的?”

那妇人放低声音,凑近她,“不瞒姑娘说,我们原本在边塞做的一些倒卖牛羊皮毛的生意,在西夏呼扬内认识一些西夏人,最近一次做生意时,听那呼扬人说,西夏所有的毡子和战马都汇拢在呼扬一带,马上就要下阴山了,这才没命地逃回来。”

阮木蘅胸内一炸,历来六七月水草丰茂牛羊彪肥的季节,西夏人放牧狩猎,鲜少犯边,这次约莫是得了内乱的消息,才大举南下,可,可这些景鸾辞知道吗?

想到此处一时脸色青白,心乱如麻。

那妇人却是打开了话匣子,甚为亲切地追问道,“我看姑娘独自一人,不像逃难也不像走失的,去洛州不会是寻亲吧?”

阮木蘅一愣,胡乱点头,“我的确为了寻人。”

“是你夫君在城里么?”妇人打量着她,依稀觉得她是妇人打扮,猜测道。

阮木蘅又是一愣,那妇人“哎”了一声,忙拽起她劝告道,“姑娘,不管谁人在里面,为保命这洛州你万万去不得,西境的大军打到了城外,一场大战是免不了了,现在城门指定不让人进去,即使进去了也出不来,到时叛军杀进来,不说你夫君有没有命活,就是你被乱刀砍死连收尸的都没有!”

阮木蘅摇了摇头,搪塞道,“多谢大姐,但这洛州我有要事,非去不可!”说着收拾行囊准备动身。

妇人担忧地望了她两眼,好心道,“要不你跟着我们逃命去吧?再不济到周边的郡县去躲躲,等上一等!”

再一拍手,“周边也不成了,这一路逃来,镇县凋敝,难民四散,也没有什么好去处。”

阮木蘅惊诧,动作停了停,“宁将军虽反,但听闻他不是不顾家国之人,怎么会容许士兵踏破国土,惹得流民失所,民不聊生?”

“这打仗啊,不管有心没心,那么多士兵那么多刀枪过去,搞得人心惶惶伤及无辜不说,哪有不连累老百姓的,粮饷要钱,军资要钱,不都从百姓身上刮下来么!”

妇人说着也开始拾掇行囊,连连摇头道,“姑娘估摸着没过西境一路来的州县,才两个多月的战乱,以前繁华安逸的地方乱得没法住人了,生意也不能经营,一下子就荒败下来。”

阮木蘅的确没怎么走官道,从西河赶来一路都是超近道,仅仅也只路过了绛州,绛州城内战后疲敝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不由心里揪起,再也不想耽搁。

临上马前看了看那和善的一大家子,从腰间解下水囊和面饼一并递过去道,“大姐,我到洛州城后水便用不上了,洪水爆发,这里的河水喝了不干净,你们用我的吧。”

那妇人旁的汉子一把推阻过扔了回来,粗声粗气地道,“这水姑娘自己留着吧,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我们这样能吃苦的,到洛州还有百里地,越到下头,越是一滴水都没有,到时有的罪受的。”

阮木蘅吃了一惊,扯开缰绳,“怎么会没有水呢?”

那汉子往上指了指,“这哪里是有山洪,是上游有官兵在改道,堵住了水流,弄得下边水又混又小,过两天可能河道都要晒干了,当然就没水了。”

阮木蘅听得心头大跳,但也不及细思,拜别过他们,纵身上马绝尘而去。

奔行了百里多地,一路上又碰到了一些逃命的人,问了城中的状况,马不停蹄地接着赶路,一直走到下午,漫天细雨上赶着落地时,她才由守城的校尉领着进了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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