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说着,又想起谢昭的伤没有好,只叹息道:“听说陛下还请了将士和朝臣,只是你的伤还没好……”自然是去不成了。
他们这厢正说话,外头却有个丫鬟进来传话,说是冀阁老和户部的戚大人来看谢昭了。
谢昭倒是没预料到冀阁老会来,更没有想到戚平也会跟着来。
不过现在整个朝廷都知道戚平是冀阁老的人,他们同进同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静姝便起身道:“我去帮你拿一身衣裳。”
谢昭将养了十来天,这时候已经能起身了,只是终究还是不方便,穿衣洗漱还要让别人服侍。
看着静姝忙前忙后的帮他整理衣袍,又帮他把衣角抻得笔挺笔挺的,谢昭便有些不好意思,只开口道:“你去母亲那边坐一会儿吧。”
静姝心中了然,若是谢昭觉得没所谓的事情,他通常只让她在里间回避,只有遇上谈论要事的时候,才会支她离开。
静姝心里便不太受用,只嘟囔道:“你们说的那些东西,我也听不明白,我在这儿怎么就碍着你了?”
她虽然这么说,人却已经站了起来,只走到了门口才又转过身来,看见谢昭身姿如玉的站在那里,便勾了勾唇瓣道:“如今你也好的差不多了,今晚就回房睡吧,我也不去母亲那边了,只回房里预备。”
她说着便出了门,从廊下往后门走,拐弯的时候又往这边看了一眼,只见远远的两个男人从抄手游廊的另一边走过来。
静姝顿了顿,忽觉得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看上去较年轻的,看着有几分面善,倒像是哪里见过一样。
只是她这辈子回了京城就深居简出,外男自是没见过几个的,大约是在前世的什么地方见过,此时却一时想不起来。
等他们两人到了书房门口,早有丫鬟打了帘子,戚平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冀阁老先行入内。
谢昭已经穿戴整齐,看见两人进来,便迎了上去道:“冀阁老,请。”
他朝着冀阁老拱了拱手,又转头看向戚平道:“戚大人,请。”
戚平便朝着谢昭回了一揖,忙开口道:“谢阁老不用多礼,请坐请坐。”
入了内阁的朝臣,不论年纪几何,都当得起对方一声阁老,这是对大魏文官的最高称谓。
谢昭只穿了件家常的直缀,看上去略有几分消瘦,眼神却透着几分冷清,让戚平一下子就想到了他的父亲谢谦,只清了清嗓子低下头去。
就这样坐在谢昭的面前,还是让他感到有些许的心虚。
好在冀阁老已经开口道:“谢大人的伤势如何了?”作为这次战和之争得胜的一方,冀阁老脸上颇带着几分得意,还不等谢昭回答,自己就先开口道:“等后天的誓师宴一过,大军可就要开拔了,谢大人可要快点好起来,内阁事务繁忙,少了你可不行。”
谢昭脸上便带着几分自嘲,他明面上还是赵东阳的人,冀阁老只怕是巴望着他一病不起才好,如今特意过来瞧他,怕也没安什么好心思。
“伤筋动骨一百天,冀大人别看我如今站着,这背后可是疼的紧啊!”
他说着只又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惆怅来,叹息道:“我原本以为赵大人是铁了心的主和的,这才在陛下跟前直谏,谁知道赵大人竟临时变了卦,我这一顿板子,算是白挨了!”
冀阁老便笑着劝慰道:“哪里哪里,赵大人肯定是知道你这一片心的,只是他心中另有沟壑,又岂是你我能猜得到的?”
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还有些嘀咕,赵东阳心思缜密,很少会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这次忽然变卦,确实让人感到惊讶,他原以为谢昭所做的一切都是赵东阳授意的。
毕竟他们虽然是同僚,却又是姨甥,谁又能知道他们私下里有没有串通过。
可如今听谢昭这么说,倒像是完全不知情的一样,只是……
冀阁老又抬眸看了眼谢昭蹙眉的模样,一时也分辨不出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唯有陪笑而已。
第171章
两人从谢家出来, 外面就下起了小雨。
戚平扶着冀阁老上了马车,只坐在他的下手边,他说道:“依你看,谢昭这次被打,真的不是赵东阳指使的?”
戚平心里就有些好笑,赵大人这次实在是冤枉, 他自己也被谢昭搞了一个措手不及,如今还要被人认为是自导自演。
不过最倒霉的还是谢昭, 以为是在帮赵东阳,结果对方压根不领情, 对他还猜忌重重,要不然也不会非让他跟着冀阁老一起上谢家来。
戚平便假装拧眉想了想道:“我看谢大人那模样,自己还委屈的很,倒不像是在做戏。”
冀阁老便蹙眉道:“你不知道,他们都狡猾的很,赵东阳是老狐狸,谢昭就是小狐狸,赵东阳知道陛下信任谢昭,就故意指使谢昭去跟陛下硬碰硬。
反正陛下也舍不得打死谢昭, 你看见了,半个月就能起来了,可知也没有动什么真格。”
戚平倒是不以为然,谢昭被打的那一天,行刑的御前侍卫就说了, 打得皮开肉绽,是半点儿也没有放水的。
“阁老您要这么说,那就冤枉谢大人了,宫里的廷杖可不是闹着玩的……”戚平只开口道。
冀阁老闻言却是了然笑道:“噢……我差点忘了,当初你被贬出京的时候,好像也挨过一顿板子。”
戚平就陪笑道:“您老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自己都给忘了。”
冀阁老就笑了起来道:“当初那么落魄的被贬出京,你能忘得了?”
“那是那是,想忘也不敢忘……还要多谢冀大人提拔,让我又有机会回来。”
戚平笑得越发谄媚,挽起帘子看了一眼外头的街巷,嘱咐车夫道:“我到柳树胡同就下。”
冀阁老还想再说什么,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心照不宣的看着戚平笑笑。
等马车到了柳树胡同,戚平才从车上下来,看着冀阁老的车拐出了巷口,只朝着那马车离开的地方狠狠的啐了一口,这才转过身来,不紧不慢的朝巷口的另一端走过去,早有一辆马车侯在那边。
戚平上了车,看见坐在里头的赵东阳。
马车上放着炉火热茶,赵东阳自斟自饮,见他上来便也给他斟了一杯,若无其事道:“见到谢昭了?”
“见到了。”戚平落座,毕恭毕敬的喝了赵东阳的茶水,这才道:“他似乎确实对户部的事情一无所知,面上还对大人您有所埋怨,认为大人您中途反水,让他白挨了一顿板子。”
赵东阳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道:“看来我还是高估他了,比起他的父亲谢谦,他的道行还浅呢。”
戚平便跟着笑道:“还是赵大人料事如神。”
赵东阳对这样的阿谀奉承早已经习以为常,脸上却仍露出几分得意来,他抿了一口茶,忽然开口道:“至于这次大战的粮草督运,我倒是有一个人要举荐给你。”
“什么人?”戚平只好奇问道。
“谢昭的岳父,原礼部员外郎宋廷瑄,你说怎么样?”赵东阳只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晚上谢昭就搬回了明德堂住。
如今他身上的伤痕已经结了痂,总算用不着每天都上药了。
在静姝看来,那几处伤痕实在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很,每次上药都要哭上一回,这让谢昭实在是自责的很。
静姝正在整理后天进宫要穿的衣裳,丫鬟燕秋只进来回话道:“老太太说她给镇国公的小公子打的金锁好了,明儿要去顺钦银楼取去,问夫人要不要一道出去逛逛?”
再过几天,何佳蕙的孩子就要满月了,只可惜徐烈这就要出征,倒是吃不到自己儿子的满月酒了。
静姝想了想才开口道:“去回老太太,我跟她一起去。”
她有几样首饰也在顺钦银楼打,就是不知道做好了没有。
谢昭便抬起头来看着静姝,她前世其实是一个很爱打扮的女子。
即使那时候在周家守寡,依旧把自己收拾的精致明艳。
可这辈子却像是变了个人,再难看见她把自己打扮的那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