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君遥把书本收进背包,起身往外走,祁松言跟着他走到门口,他换了鞋,站在祁松言面前,略微沉吟,语气和缓地说:“其实,我是你老师,也许不应该这么做。但我不认同‘早恋’这个说法。什么叫早,什么又叫晚呢。你已经到了可以拥有一段情感体验的年纪,无论是暗恋,还是恋爱,无论是留存美好,还是无疾而终,都不应该有人去阻拦与反对。只要你遵循内心的选择,健康从容地去面对,又何尝不可。”
他顿了顿,慎重地补充:“他的事,也许只是我不负责任的臆测,但你如果真想知道,试试去问他最亲近的朋友,没准能得到答案。像你这么稳重的小孩儿,都憋不住要说给我听,他再封闭,也不会真是铜墙铁壁吧。”
祁松言扶着门框,浑身都在发热,他重重点头,又怕司君遥误会他敷衍,认真地说:“嗯,我明白。”
司君遥笑笑,冲他眨了下眼:“不用送了,去忙吧。但是,作业不能不写。”
祁松言松开几乎被他抠掉的门框,也笑了:“好。”
司君遥走后,他拖了个垫子,坐在藏书签的那格置物柜前面。喜欢上秦笛之后他做过许多愚蠢的事,比如在商场挨个拥抱假人模特,比如他答应了秦笛要为了书签多多看书,却舍不得真的用,给四张书签拍了证件照,拿去洗了,剪成合适的大小,夹在书里,看几页就忍不住跑到柜子这摸几下真品,傻得可以。
他把小夜灯点亮,注视着这份礼物,按下了童晨星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童晨星的语气非常冷淡:“喂,什么事儿?”
祁松言深吸了一口气:“大晨,我想问你,秦笛,是不是喜欢男生?”
童晨星顿了两秒,竟然没有否认,反而语气更加恶劣地质问:“你问这个干嘛?怎么?他做了什么让你的小女朋友生气了?”
祁松言紧紧攥住坐垫的边缘,声音竟然有些发抖:“秦笛,是不是喜欢我?”
“…祁松言,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招他,你就废了!”
“大晨,谢谢你,我之后肯定会跟你解释。”
童晨星还想再说什么,他迅速挂断了电话,站起身往门外冲去。
他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这可能是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凉润的雨丝还没纷扬出轻盈的姿态,就撞在奔跑的少年的脸上。河堤的柳蛰伏了一季凛冬,终于荣发出清嫩的绿,微风撩起细尖,被疾驰过的身影扰乱了动线,惊异地目送那个白色的背影远去。
当祁松言出现在第三自习室门口的时候,秦笛正望着窗外的雨发呆,他没有伞,也没有帽衫,可也许淋上一场被阴云遮得晦暗的心便可以被洗出一线明朗。他听见自习室的异动,缓缓转过脸,就看见祁松言湿淋淋地冲过来,拉起他的手腕就走,一秒也没耽搁。
他被拉出自习室,小声又急促地喝止:“祁松言!你停下!去哪!”
祁松言拉着他大步流星地穿过走廊,左右看了看,直接去拉消防通道的铁门,铁门关得严实,他没拉动,十分粗鲁地向里踹了一脚,才顺着反作用力拽开,抓着秦笛就塞了进去,自己也挤进去,带上了门。
封闭的楼梯间上下连通,中间是灰色的墙体。声控应急灯被关门声激起一团模糊的光亮,借着光亮秦笛看见祁松言毫不犹疑地逼近自己,直到他背靠墙壁,无处可逃。但他还是强作镇定,皱眉质问:“你发什么疯?”
祁松言盯着他,眼珠不错:“秦笛,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秦笛心尖突地跳了一下,指节隔着手帕深陷掌心:“没有。”
“你有。”
“我没有!”他心里急,眉头蹙得更紧,音量也扬了上去。
祁松言并没被他虚张声势的蛮横吓退,反而又往前站了半步,被雨水打湿的单衣都贴在秦笛的外套上。
“那好。我有。”他把秦笛揣在口袋的手拉出来,从他掌心抽出被捏皱了的手帕,将手中的潮湿轻轻拭去,然后十分自然地握住秦笛冰凉的手指。“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和谁暧昧不清。我从14岁开始知道自己不喜欢女生,从3个月零23天前开始喜欢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我想一直这样牵他的手。秦笛,你愿意吗?”
灯熄了,秦笛听见了一点心跳,从最柔软的深处响起,逐渐演变成声势浩大的海潮,汹涌地扑向咫尺间那满身春雨,祁松言稳稳地接住了他,拥到了满怀簌簌的颤抖,心上狠狠疼了疼。秦笛将他搂得那样紧,脸颊埋在他颈窝,不甘地拱蹭,仿佛为融不进那条动脉而焦急万分。他眼眶发热,抚着秦笛的发丝,轻声哄逗:“不哭不哭啊,祁妙哥哥在呢。”
秦笛抽了下鼻子闷闷地说:“没有哭。”
“那吃醋的时候肯定哭了。”
“没有哭!”
“啊,原来真的是吃醋!”
秦笛踮着的脚重新落回地上,应急灯亮了,他抬起巴掌气鼓鼓地威胁:“再说我就揍你。”
祁松言闭上眼睛,把脸凑过去:“你揍。”
下一秒,柔软的嘴唇吻进他的酒窝,他愣了片刻,随即把色厉内荏的家伙按在胸膛,挠他的痒:“你也就这点儿能耐了,秦小笛。”
秦笛受不住痒,扭着躲,夹着笑音的热气都扑进祁松言耳廓,他只能又啄两下祁松言的侧脸,叫他不要再闹。笑意在宁静里逐渐消落,他枕着这方肩膀,轻声呢喃:“所以你以后不要欺负我,祁大妙。”
祁松言应着,忽然从满心跃然里拎出一颗问号,于是就着这个姿势把秦笛抱离了地,搁在第一级台阶上,掐着他的腰严肃道:“等一下,少个程序。”
秦笛发懵:“什么程序?”
“你还没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就这?表情冷静?语气平稳?”
秦笛扶着他肩膀翻白眼:“要不我还是揍你一顿吧。”
祁松言黯然神伤,手软踏踏地垂下去:“搞暗恋搞三个多月,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秦笛也不知道他在这演什么,只能掏出手机,举到他面前:“看好了。”
纯黑的手机壳卸下来,里面隐约有一张纸片,藏得神不知鬼不觉,秦笛将它启出来,翻成正面,赫然是祁松言那张不翼而飞的童年照片,只是手里的头花被一枚小小的心形贴纸贴住了,看上去就像这名英俊的小孩儿捧了一颗心,正笑着递到你面前。
祁松言想伸手去拿,却被秦笛眼疾手快地抽走又藏进手机壳,边藏边嘟囔:“谁还不是搞暗恋了啊,罐头瓶子又不能随身带着,巧克力盒子也不长你那个样子。就因为喜欢你,市三好学生一步步堕落成了吃飞醋的小偷…”
他嘟囔到一半,脸就被捧起来,他嘟着脸看见祁松言的眼眸,如同揉碎了月色与星光,熠熠地闪烁着诉不尽的欢喜。
“这才是我的心。”他对秦笛说。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你们要评论什么,我先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30章 欢喜
刚表白成功的两个小朋友腻歪了一会儿,就并肩坐在台阶,祁松言还牵着他的手,拇指摩挲他的指节,怎么也喜欢不够。
秦笛盯着自己的脚尖,几次三番想开口,都囫囵咽回去。祁松言看了看他,与他十指交扣,拉在自己肚子上窝着,掏出手机:“来之前,我跟大晨许诺过会跟他解释。现在我解释,你们一起听。”
他打开通话记录回拨了那个未接十几个的号码,开了免提,几乎刚打通,那边就接了起来:“祁松言!你在哪!你特么敢玩儿秦笛我一定会弄死你!”
“我和秦笛在一起,按免提了,郁南的事儿想跟你俩解释一下。”
“……”
“郁南对我表达过好感,但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喜欢秦笛了,就明确地拒绝了,也没提取向的事。她的想法可能是先做朋友再徐徐图之吧,所以假期答应和她见面,是不想再让她为我费心了,一次性说得很清楚,她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也说尊重我的想法。就是真没想到被她班同学看到了,回来传出好几个版本。至于她为什么没解释,我想大概出于女孩儿的自尊心吧。她自己的情况也挺复杂的,但是那是她私人的事儿,就不多说了。总之,是我处理得不好,让你们误会成这样。我确实也没有更好的证据去证明我说的这些,就,恳请你们相信我吧。”